楓落•聽見無聲的雨

"楓落•聽見無聲的雨"為台灣中正大學財務金融系的Mike(馮建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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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微涼。

      外頭正下著大雨,雨聲輕輕地拍打著窗簷。

      而每次落雨時,我都會想起幾個朋友,和那段屬於青澀歲月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們現在身在何處?是否和我一樣,在這大雨滂沱的失眠夜晚,一

      邊開著電腦上站,一邊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

      story版上又開始連載一部愛情故事,我想,這故事的背後,會不會又是一段

      令人動容的過往呢?

      今夜的雨聲太哀愁,不過考慮許久,還是讓這雨聲做個開場音樂吧!

      *                     *                         *                   *

      雨落在長長的街上,沒有聲音。

      嘉誌獨自撐著傘,在台中車站外發呆,風有點冷,近歲末的秋寒應該是充滿詩意的,

      不過車站前繁忙的景象,只讓人窒悶地有些難過。

      不太相信自己能走到車站,因為他一直以為會被路上的車撞到,要不是幾個計程車

      司機探出頭來拼命怒視著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竟然硬闖了紅燈。

     「不能哭.....不能哭....」這句話從剛才就一直默念到現在,不過眼淚還是不聽

      話地直冒著,還好人們都自顧自地來往,沒人知道他正在車站簷下悄然拭淚。

      腰間忽然被人用東西頂了一頂,嘉誌回過頭去,一個左手掌斷肢的老先生正拿著小

      臉盆,用乞求的眼光看著他,嘴裡喃喃地不知道在唸什麼,嘉誌擦乾眼淚,向老人

      微微笑著,從口袋中拿出幾枚銅板放進老人手中的盆子裡,他看見自己不小心把一

      枚紀念幣也放進去了,趕忙跟老人揮揮手,從盆中拿起那枚紀念幣。

      老人微笑地向嘉誌點頭示謝,又向人群中走去,嘉誌看著手中的這枚鍍金紀念幣,

      心中又是一陣酸苦。

      手錶微微震動,提醒著嘉誌上車時間到了,他提起手邊的背包,向月台走去。

      走進月台,嘉誌仍回頭望著車站玄關。

      她,真的沒有來。

      *                  *                     *                        *

    「也許是因為下雨.....她才沒追來吧!」牛牛在螢幕上打著,他是嘉誌在站上認識兩

     年多的老網友。說了一晚自己的故事,不知不覺就聊到凌晨一點多,在這小站上只剩

     他們兩人在chatroom聊著天。

    「嗯.....我也希望是如此.....」

    「他們的父母憑什麼反對呢?真奇怪,都什麼時代了....」

    「唉....」牛牛的抱不平,讓嘉誌心中又不禁感到微微痛楚。

    「啊....好晚囉!明天還有課呢.....對啦!前天你不是說你的win95壞了嗎?」

    「嗯!報告都不能打了呢....」

    「明天約個時間地點見面,我把光碟借你,咱們認識兩年多了,還都是同校的,竟然

      連彼此長啥樣子都不知道。」

    「嗯......」嘉誌忽然有些猶豫,牛牛看著嘉誌許久未打字回應,便問:「有什麼困難

     嗎?」

    「嗯.....好吧.....」嘉誌低聲嘆口氣,只覺得有些無奈。

     *                      *                       *                        *


     入春後的天氣多變,早上還是晴空萬里,現在竟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嘉誌一個人站在

     圖書館前的玄關旁,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手中不停地旋轉著雨傘的握柄。

     幾位同學用書包或課本蓋著頭,狼狽地衝進玄關,也有幾對男女朋友共撐著一把小傘

     ,在雨中緩緩漫步,但似乎大家都是各自忙著自己的去向,嘉誌挑個乾淨的水泥長凳

     坐下,低頭翻動著手中一本小說。

    「跟我說愛我」是牛牛推薦的,聽他說這本小說在日本被翻拍成電視劇,牛牛前一陣

     子還不停地向他說著小說的內容,不太喜歡看電視的嘉誌會想借這本書來看,一方

     面是牛牛要已這本書當做相認的信物,一方面也是對故事中男主角有相同的感慨吧!

     小說中夾著一張劇照,八成是上個借閱者不小心夾進去的,嘉誌看著劇照上男女主角

     的特寫,他不禁用手指輕輕撫摸著照片上女主角的眼睛,因為她和湘瑤一樣,有著明

     亮而令人痴迷的雙眼。

     忽然感覺面前站了一個人,嘉誌抬頭一看,一個身高略矮,臉上有許多紅色瘢痕的男

     孩正微笑看著他,嘴中喃喃地不知道在說什麼。

    「你是痞子學長吧!我叫程守德,很高興認識你!」守德伸出手,看著嘉誌猶豫一會兒

    ,才伸出手和他相握。

     守德看著眼前的嘉誌,有點蓬亂的頭髮,鬍渣爬滿了下巴與鬢邊,倒是他用很專注

     望著守德,讓守德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臉。

    「我的臉很怪嗎?怎麼這樣盯著我看?」守德呵呵笑著,從書包拿出光碟片說:「這光

     碟是我一位學弟的,雖然不能借太久,不過還是等你有空再還我就行了。」

     嘉誌接過光碟,笑著伸出右手姆指向守德微微彎曲,守德有些莫名其妙,還是笑問

     說:「對啦!還沒請教學長的名字哩!」

     嘉誌笑著從書包拿出紙筆,寫上「梁嘉誌」三字,守德看著紙上端正粗曠的筆跡,嘖

     嘖讚道。

    「很好聽的名字啊!」

     嘉誌把筆遞給守德,向紙上比比,右手姆指輕按著左手掌心,守德不懂他的意思

    ,但是卻隱約了解一些事,但是守德仍舊有些懷疑。

    守德在紙上寫下名字後,向自己的耳朵旁比了比,嘉誌看見守德一臉驚訝地望著他

    ,苦笑地搖搖頭,在紙上寫著:


                               我聽不見,我

      他抬頭向眼睛睜得大大的守德微微一笑,繼續寫著:


                               我是聾生.....

     守德一臉驚訝地看著嘉誌,想說些什麼話來道歉或安慰,又不知怎麼開口。嘉誌看

  見守德慌張的樣子,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仍覺得有些難過,但他隨即向守德微微一笑,

  並向身後的計算機中心指著。

      守德會意,笑著向嘉誌點點頭,兩人便一同進入電腦教室,並挑中兩部相對擺置的

  電腦,開啟電腦後,兩人便利用網路交談。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猶豫和你見面了吧!」嘉誌運指如飛地在鍵盤上打著,守德摸

  摸頭,回道:「真是抱歉,我一時有些不能接受。」

     「有什麼好抱歉的?」

      守德看見嘉誌有些冷漠地應著,低咳了一聲,接著打道:「沒什麼。」

     「嗯!」嘉誌向守德微笑,回道:「網路上的老朋友了,怎麼反倒見面時彆扭起來?」

      「喔!我只是想起......」守德不知該如何回答,嘉誌皺著眉頭,打道:「乾

   脆一點,你平常不是這樣嘛.....」

       守德看見這位和自己在網路深交兩年多的老朋友,竟然有些生氣的樣子,只好明

   白的回道:「其實我是想起,去年你生日的時候,我送你的CD......」

       嘉誌開口笑著,手指仍是不停地打著:「呵呵...沒有關係,心意最重要,我還有

   些遺憾沒辦法當面謝你呢!」

       看見嘉誌的笑容,守德才鬆了口氣,打著:「哪裡,對了,你會讀唇語嗎?」

      「嗯!說得慢一點我就看得懂了,不過你剛剛說話太快,我卻有些看不清楚,剛你

   在說什麼呢?」

      「說你長得很性格。」守德吐著舌頭打道,嘉誌笑著在螢幕上打了一堆「哈」,

   兩人善用網路流利地交談著,尷尬的氣氛也一掃而空。

      「剛才在圖書館外頭等多久了?怎麼不進去裡面等呢?」守德問道。

      「圖書館的冷氣開的很強,我有點受不了,所以就跑出來了,沒有等多久啦!」

       正當彼此聊得正起興時,忽然有個穿著淺灰色長袖與緊身牛仔褲的女孩走進電

   腦室裡,她看見嘉誌後,便微笑地朝他走近,嘉誌看見她後,也報以笑容回應。

       但守德一見到她時,心頭一震,趕忙撇過頭去,卻又裝做不經意地看著她,

   只見她雙手不停在空中比劃著,顯然是用手語和嘉誌在流利地交談著,嘉誌也是帶

   著笑容不斷地回應。

      「趙筱雲」三個字像是烙在記憶深處的印痕一樣,女孩的出現讓守德想脫口喚

   出這個名字。

       但守德卻只是偷偷地望著,突然間她轉頭看了守德一眼,讓守德不自然地趕緊正

   視螢幕,而當女孩又將眼光放在嘉誌的手語時,守德不禁又悄悄把視線放在她的身上。

       女孩有著明亮有神的雙眼,甜蜜的笑容令人感到十分親切,只見她交談到一半,

  臉上突然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有點無奈,或著是像說謊被拆穿的小孩一般的表情,

  但是她隨即恢復了滿臉笑容,看在守德眼中,卻是有些不解。

       他們兩人交談了一會兒,女孩便轉身離開電腦室,嘉誌立刻在電腦上打道:「

  抱歉,讓你久等了。」

      守德看著女孩離去,才回過神看著電腦,答道:「沒關係,剛才那位女孩也是有

  聽力上的障礙嗎?」

      嘉誌打了個笑臉,接著回道:「不是每個會手語的都是聽力有障礙啊!她是我們手

  語社的幹部,對了,下禮拜我們社團開新班,你想不想來參加?」

      守德呵呵笑著,「能告訴我你們剛才在比什麼嗎?」

     「她問我說怎麼還在這邊混,報告不是還沒寫好嗎?我說我已經很少上網路啦!倒是

  叫妳老公別老是纏我陪他打球,我就有時間寫報告啦!」

     「喔!」當守德看見嘉誌打出"老公"兩字,心頭不禁一酸。

     「怎樣?學手語很好玩呦!可以正大光明的說悄悄話。」嘉誌打道,守德回道:「

  正大光明的還叫悄悄話嗎?」

      嘉誌催促著守德下週來參加手語社,守德答應考慮一下,不久兩人便下了站,一起

  走出電腦教室。

     外頭仍是雨勢滂沱,雨聲隱著風雷轟隆隆地響著,兩人站在玄關,望著灰沉沉的天

  空,守德拍拍嘉誌的肩膀,指指天上,再拍拍自己的耳朵。

     嘉誌看見守德的動作,也跟著指著自己的耳朵,示意是否問他聽不聽得見雷聲,守

  德點頭應著,嘉誌卻只是搖搖頭,然後苦笑地輕拍著耳殼。

     守德知道嘉誌是說他完全聽不見聲音,深深嘆了口氣,向身後的圖書館指了指,

  慢慢說道:「我...要...去...圖...書...館...了,你...呢?」

     嘉誌向校門口方向指著,然後比個睡覺的手勢,守德會意,說道:「好..吧!下...雨

  ...天...慢...慢...走,電...腦...有...問...題...再...找...我,知...道...嗎?」

     「你不用說那麼慢,我看得懂。」嘉誌拿出隨身的紙筆寫著,並指指手中的光碟與

  小說,向守德打著「謝謝」手語,守德微笑地揮揮手,便轉身走進圖書館。

      嘉誌打起雨傘,慢慢地走向校門口停車場。

    通往校門口的路是跨過一座人工湖的長橋,橋上是一條寬闊的馬路,走在橋上,嘉誌

    不停用手抹著從傘縫漏下的雨水,忽然間他看見橋的另一旁人行道上有個熟悉的身

    影。

     「湘瑤!」嘉誌用力地向對面人行道揮手,可是湘瑤卻沒看見,嘉誌正準備要走向對

    面的人行道時,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孩卻正撐著傘,從湘瑤身後走近,並親蜜地牽起

    湘瑤的手。

      嘉誌望著他們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心中百感交集。

    傘縫下的雨水仍是惱人地滴個不停,而嘉誌也感到,滴在臉頰的雨水,竟是有些溫

    熱........

     微涼的週日晚上,嘉誌獨自走在空曠的活動中心。

     從手語社辦門前的留言木版背面拿出鑰匙,嘉誌打開門鎖,走進這約只兩坪半的社

     團辦公室,開起牆上的開關,燈光在空蕩的小房間擴散著一股冷冷的寂寞。

     打開窗戶,外頭是個美麗的夏日夜晚,校內的一群男女學生坐在湖邊,像是熱鬧地談

     笑著,望著他們,嘉誌心中有著些許羨慕。

     拿起掃把先清理一下灰塵,然後嘉誌順手整理著桌上的文件,當他整理起那本封面印

     著「無聲心語:手語社員留言簿」時,嘉誌微微一笑,找張椅子坐了下來,一頁一頁地

     翻起許多回憶。

    「給痞子誌:

              學長,你竟敢用手語罵我,還好有湘瑤學姐幫我翻譯。等我學好

              手語,你就慘了!
                                              大一最佳辯士學弟

                                                               口木一郎  」
    「痞子老大:

              大哥,我可不可以不要在手語之夜上台反串啦!我會被我學妹笑死的啦!

              求求你啦!瑤瑤學嫂大大,幫我求求老大啦!人家不要演女生啦!

                                                             德大寺廣二 」

     嘉誌開心地笑了起來,像是拾起一點溫暖的記憶,在無聲的靜夜,嘉誌彷彿只感受到

     自己規律的心跳。

     笑是什麼聲音呢?跟著留言簿上的字跡 ,一幅幅滿是歡笑的畫面在腦海流轉,但是

     看見每個開心的笑容,卻都有著嘉誌想問的老問題。

     他們,在談什麼?笑什麼?

     正當他胡思亂想時,突然門被打開,嘉誌抬頭一看,只見到一個女孩在門口微笑地望

     著他,她正用手語向嘉誌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我來社辦瞧瞧,妳呢?)嘉誌問道,女孩笑著邊打著手語邊說:「我看見社辦的燈亮著

     ,就來看看是不是有賊跑進來啦?」

     嘉誌搖頭微笑,(郁婷,妳的幽默感越來越爛了。)

     郁婷嘟著嘴裝出生氣的樣子,嘉誌馬上揮著手,然後比著:(不用再嘟嘴了,妳這一套

     我吃膩啦。)

     郁婷低著頭,嘉誌看她好像真的有點難過的樣子,於是拍拍她的肩膀,跟她比說:

     (對不起我,心情有不好,想一個人靜一靜,妳先回宿舍吧!)

    「心情不好?有什麼事就告訴我嘛!咱們不是哥們嗎?」郁婷安慰著嘉誌說道,嘉誌搖頭

     不語。

    「湘瑤的事嗎?」郁婷問道,嘉誌讀完她的唇語後,苦笑地搖頭比道:(沒妳的事,快回

     去啦!)

    「好,你不說,我自己去問湘瑤就知道了。」郁婷哼了一聲,嘉誌看完她的話,沉默

     許久,手中一頁一頁地翻動留言簿,郁婷看見嘉誌落寞的神情,便安慰地拍拍他

     的肩膀。

    「好像從上學期末你們就不常在一起了,我問湘瑤發生了什麼事,她都不說。」郁婷

     邊比手語邊問著,嘉誌放下留言簿,走到窗前,凝望著深沉的夜色。

     郁婷也不催促嘉誌,因為她了解嘉誌的個性,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等待著

     他的回答。

     沉默許久,空氣似乎也跟著漸漸冷卻,直到嘉誌雙手抬起為止。

     (還記得我說過我跟湘瑤怎麼認識的嗎?)嘉誌慢慢比著,手竟有些僵硬的感覺。

    「記得,是一次自強活動是吧?」郁婷向著嘉誌說道,嘉誌點點頭,就著地上的拼圖

     地毯席地而坐。

     (那年我被社團派去帶這個聯誼活動,真不知道是不是錯誤,唉!為什麼她就那麼巧

     考上我們學校呢?)嘉誌苦笑地搖著頭,眼神中有些無奈。郁婷說道:「到底發生什

     麼事呢?告訴我啊!」

     嘉誌猶豫了一會兒,才微微點頭,比著手語說:(記得去年年底我跟你說,我很高興

     能去她家嗎?)

    「嗯!記得啊!你不是還緊張的好幾天都睡不好了?」郁婷用食指在眼前轉著圈,笑他

     那時候兩個眼睛跟熊貓一樣。

     嘉誌微微一笑,然後接著比說:(那天我到他父母家,他父母知道我是聾人後,很不

     高興地對湘瑤說教,要我別跟湘瑤來往,他父親不知道我會讀唇,還在我面前笑著

     說我的不好,那天我傷心地離開她家,我一直以為她會追出來,跟我說......)

     嘉誌的手語沒有再比下去,郁婷也能猜出後來的事了,她說:「湘瑤是那種乖乖的女

     孩,是她父母不准她出來的吧。難怪......看那個臭宇嶺最近一付高興樣,班上說

     他跟湘瑤走得很近時我還不信,看來是真的了。」

     嘉誌笑著回道:(他比我高又比我帥,而且人家還是身體正常,不像我.....)比到這

     兒,嘉誌嘆了口氣,又停下手。

     郁婷拍拍嘉誌的肩說:「學長不要灰心,我會勸湘瑤的,畢竟真心比外表的殘缺重要

    ,不是嗎?」

    (謝謝!別說了,我想宇嶺會是給她幸福的人,妳不要雞婆。)嘉誌用手比個鳥

    嘴的形狀啄著郁婷的頭,郁婷呵呵笑道:「好心沒好報,這樣又是我的錯了,算了算

    了,我不管你啦!不過要我對張宇嶺客氣,那我可是萬萬辦不到。」

    (他又惹到妳什麼啦?)嘉誌問道,郁婷說:「我就是看不慣他啦!只會說些不好笑的笑話

    ,見到我學妹,眼睛就一付賊賊的樣子,噁心。」

    嘉誌搖頭笑著,郁婷對著嘉誌比道:「看你鬍子多久沒刮了,看起來這麼沒精神,回去

    洗澡休息吧!要不要我送你回住的地方?」

    (不用了,我慢慢走回去就好,妳先回去吧!我要留在這兒看一下社團活動行程。)嘉

    誌向郁婷擺擺手,語婷問道:「下禮拜湘瑤社長新官上任,社團開新班,你來不來?」

    嘉誌點點頭,(湘瑤還不熟怎麼帶課,我會去幫忙。)郁婷說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你別留太晚喔!BYE!」

    (再見!)嘉誌向郁婷揮揮手,郁婷微笑地走出社辦,留下嘉誌一個人。

    將社辦整理完後,嘉誌將活動行程記入小手冊中,忽然看見郁婷又跑回社辦,嘉誌問

    道:(怎麼啦?)

   「沒事,只是想問問下個月你有沒有很多活動?」郁婷問著,嘉誌看著手冊,比道:

   (還好,我要去小學啟聰班上課,還有跟D專校的手語社聯誼,有事嗎?)

   「喔!那我等確定了再告訴你。BYE!」郁婷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隨即又離開社辦。

    嘉誌莫可奈何地苦笑,收好了文件,他看見桌上那本留言簿。

    嘉誌心頭一動,翻起留言簿,隨手拿起一隻筆,但是手卻懸在空中遲遲寫不下去。

    該寫些什麼呢?

    思緒紛亂無端,嘉誌只得無奈地放下筆,閤上留言簿後,心中卻又隱約泛

    著莫名痛楚。

   打擊樂社的鼓聲規律地從練習室裡傳出,混雜著國樂社琴笛簫笙的悠揚,活動中心

   上下是一片熱鬧景象,今晚是一週內社團活動最多的一天,但是在嘉誌的世界,

   每天都是一樣地安靜,而現在他又獨自坐在社團教室旁的安全梯上,沒有人會從這兒

   經過,正好給了嘉誌更清靜的思考空間。

   手錶上顯示社團上課時間將近,嘉誌心中有些莫名緊張,不知該如何泰然地走進教室,

   然後非常自然地向湘瑤打聲招呼。

   正在思考間,只看見一個影子從嘉誌身後映出,嘉誌回頭一看,只見到湘瑤正緩

   緩步上階梯,突然看見嘉誌,湘瑤也是心頭一震。

  (怎麼不進教室呢?)湘瑤熟練地比著手語,嘉誌點著頭回答:(我馬上就進去了,妳怎麼從

  這兒上來?)

  (剛回寢室拿東西,就抄小路走安全梯上來。)湘瑤微笑地用手語回應,嘉誌點點頭,接

  著兩人都是一陣沉默,過了不久,兩人又同時舉起各自雙手,看見彼此像有話要說,

  兩人的手又僵在空中了。

  (妳先說吧!)嘉誌比手勢示意湘瑤先說,湘瑤點著頭,慢慢的比著:(沒事,只是想問你

  近來過得怎麼樣?外宿的生活還應付的來嗎?)

  (還好,自己一個人還能照顧的來,妳呢?)

  湘瑤只是微微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嘉誌看見守德從樓梯走了上來,守德也看見兩人,

  便向嘉誌微笑地打招呼,並對他身邊的女孩點頭示意。

  嘉誌想問守德怎麼也從安全梯上來,摸摸身上卻沒帶著紙筆,於是嘉誌轉頭向湘瑤比道

  :(他是我的朋友,手語社的新學員,他不懂手語,妳幫我翻譯一下好嗎?)

  湘瑤微笑地點頭,並向守德說:「你是嘉誌的朋友吧!我是凌湘瑤,嘉誌要我幫他翻譯一

  下。」

  守德聽見湘瑤說話有些含渾,像是嘴裡含著東西一般,瞥眼看見湘瑤的左耳上帶著一個

  乳白色的助聽器,守德心中一亮。

 「原來她也是聽障。」守德心裡暗自想著,並笑著回答說:「嗯!我是嘉誌學長拉來參加

  手語社的,不過沒關係,我有帶紙筆,我跟嘉誌學長用筆談就好了。」

  湘瑤向在守德身旁,沒看見守德唇形的嘉誌比道:(他有紙筆,要你直接跟他筆談,我

  先進去,等一下你帶他一起來上課,好嗎?)

  對湘瑤的話從不否定的嘉誌很自然地點頭,湘瑤隨即轉頭向守德笑說:「歡迎你來手語

  社喔!」

  守德也微笑地回應,等湘瑤走出樓梯間時,守德在隨身手冊上振筆疾書,嘉誌看見上

  頭寫著:「她就是你故事的女主角嗎?」

  嘉誌點頭微笑,寫著:「凌湘瑤」

 「喔!她聽得到我說話?」守德笨手笨腳地用簡單的手語比著,嘉誌現出一付驚訝的樣子

  ,用手語飛快比著:(你會手語?)

  守德當然看不懂嘉誌比些什麼,就慢慢說道:「不懂啦!我....」順手從書包拿起那本「

  手能生橋」,並指著書本說:「和你見面後,借書自己學來的,只會一點點。」

  嘉誌呵呵笑著,寫道:「湘瑤不是完全喪失聽力,她靠助聽器就跟正常人一樣。」

 「喔!那你就沒辦法靠助聽器嗎?」守德邊比著自己耳朵邊問道,嘉誌搖著手,表示自己

  是屬於聽力全無的聽障。

  守德苦笑地看著嘉誌,嘉誌拿起筆在紙上寫著:「我們進去上課。待會兒社團結束,我

  們再找地方聊。」

  守德答應著,和嘉誌一同走向教室門口,入口處擺了一張桌子,郁婷坐在桌後,兩個女

  同學圍在桌前,在簽到表上簽下名字。郁婷把兩本教材遞給他們兩人,忽然看見嘉誌走

  近,郁婷立刻起身打招呼。

  (辛苦啦!)嘉誌笑著回應,郁婷回道:「還好啦!今晚人滿多的,有點忙。」

  嘉誌點點頭,向身邊的守德指指,比道:(他是新社員,讓他簽一下名吧!)

 「嗯!」郁婷轉頭向守德說:「請到這兒來簽一下名好嗎?」

  守德跟著郁婷到了桌前,守德看著名單上頭寫著:「社長 凌湘瑤」,除此之外,他也看

  到了「趙筱雲」「黃承禹」兩個名字並排在一起,守德苦笑地搖頭,在名單下方寫上自

  己的名字、系別與寢室號碼。

 「6518?你住承禹的隔壁喔?」郁婷問道,守德點頭應和。

  郁婷遞給守德一份教材,守德走進教室,只見教室裡坐滿了人,嘉誌正站在後方向他招

  手,指著他面前的一個空位,守德用手語比個「謝謝」,便到後方座位坐下。

 「我要到前面去幫湘瑤,你在這邊坐一下,有問題就請附近的幹部同學教你。」嘉誌在守

  德面前的記事本上寫著,守德說道:「你去忙吧!我學東西很快的。」

  嘉誌笑了笑,便走向臺前。

  守德迴望教室四周,正想找有無認識的人來參加手語社,卻看見筱雲正站在前面的玻璃窗

  旁,承禹也站在她的身後,兩人彼此說著話。

  守德望著他們兩人,心裡頭不禁酸酸地有些難受。

 「各位同學,歡迎你們來到手語社......」湘瑤站在臺上,有些拘束地說著,眼光則不

  時看著身旁的嘉誌。

  (加油,妳說得很好。)嘉誌用手語鼓勵著她,湘瑤微笑地點頭,嘴裡仍繼續介紹著。

  嘉誌向教室一看,有些同學似乎帶著詫異的眼光看著湘瑤,郁婷這時走到嘉誌身邊,嘉

  誌便問道:(湘瑤有說錯了什麼嗎?)

  (沒有,是湘瑤說話的語調跟平常不太一樣,她好像有點緊張。)郁婷道。

  嘉誌點點頭,郁婷接著比道:(張宇嶺這傢伙沒來。)

  嘉誌笑著搖頭,(你這麼關心他啊?)

 「呸!」郁婷做個吐口水的動作,嘉誌呵呵笑著。

  坐在講臺前的一對聾人夫妻是嘉誌請來的老師,嘉誌看見他們起身向大家打招呼,全

  場的人正拍著手,大概是湘瑤正在介紹老師,然後每位幹部都自上台一一介紹,輪到

  嘉誌時,郁婷輕推著嘉誌,嘉誌笑著向湘瑤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自我介紹了。

 「各位同學,今天我們教的手語歌曲是范曉萱的"rain",待會兒就麻煩各位幹部在旁邊

  指導。」

  湘瑤說著,聲音依舊是柔柔地不帶威嚴,在講解完所有歌詞的手語後,放錄音帶的同

  學隨即播放出音樂。

 「我懷念有一年的夏天,一場大雨把你留在我身邊......」湘瑤慢慢教著大家,遇有問

  題,她就轉頭望向嘉誌,嘉誌便立刻比出正確的手語。

  坐在遠處的守德看在眼裡,心中也生起許多疑問,雖然加上還分心地不時偷瞧著筱雲,

  但是手中是不停地跟著慢慢學習,學得倒還算順利。

 「纏綿....怎麼比啊?」守德看見郁婷正教著一位學弟,嘉誌則在老師身邊請教問題,

  於是守德便向坐在身邊一位女孩問道:「對不起,請問剛才教的"纏綿"怎麼比?」

  女孩轉過頭來,向守德微笑,同時伸出右手小指,向左手姆指輕輕磨擦。

 「嗯!謝謝!」守德向他道了謝,便轉過身去繼續跟著臺上的湘瑤學習。偶爾望見筱雲

  耐心地教著其他社員,守德都會有點後悔自己挑了後面的位置坐。

 「愛是雨點,落在昨天,永不放晴的纏綿......」也許湘瑤是的動作太含蓄,教室內

  的社員反應似乎並不熱烈,歌曲放完一次了,跟著比的卻寥寥無幾。

  嘉誌看在眼裡,知道湘瑤溫婉的個性讓她很難放開心情,於是向郁婷招了招手,向她

  比著:(場面好像有些冷清。)

 「大家都還比得不順吧!」郁婷邊說邊比著,嘉誌回道:(我上台幫她,妳說好不好?)

  郁婷看見嘉誌的手勢,笑著走近嘉誌面前說:「又要重操舊業啦?」

  嘉誌微微一笑,比道:(妳幫我注意節奏就好,哪裡該打什麼字提醒我一聲。)

  郁婷點頭答應,轉身向放音樂的幹部同學說明一下,嘉誌上臺拍拍湘瑤的肩膀,她苦笑

  地對嘉誌比道:(我早說我不是當社長的料。)

  (不要灰心,妳教得很好。只是妳會緊張,動作就不熟練了,我來教他們,你去跟老

  師請教下一次上課的手語歌怎麼打。)嘉誌鼓勵著湘瑤,湘瑤微笑地點點頭,便走下台

  去。

  嘉誌向台下望去,只見大伙兒都是一付好奇的眼神望著他,也許是剛才他跟湘瑤在台

  上流利的手語對談,對他們來說十分新奇。

  這時郁婷跑到教室後面,和嘉誌對望著,嘉誌看見她比著:(歌開始囉!)

  嘉誌點頭,並跟著郁婷的提示比出歌詞。

  打手語歌與平常的手語交談不同,聾朋友彼此用手語交談時,只要求對方了解意思就

  好,而手語歌講求的卻是悠美與流暢,手勢也可以加上許多花俏的動作。

  守德知道嘉誌是全無聽力,但此時的嘉誌表現的卻讓守德吃了一驚,他每句手語都切

  合詞曲節拍,加上嘉誌修長的手指,一雙手舞動得像隻蝴蝶一般,詞句間又能將手語

  動作十分優雅地連結,讓守德不敢相信嘉誌其實完全聽不見音樂。

  全場的社員看見嘉誌流暢的手舞,都不自主地舉起雙手,跟著嘉誌一起比著,比到節

  奏稍快或是詞句稍多的部分,許多人都比到雙手打結,看著彼此笨手笨腳的樣子,全

  場笑聲不斷。

  湘瑤看見嘉誌與郁婷如此有默契的搭配,心中有著些許羨慕與感嘆。

 「大家給自己一個愛的鼓勵吧!」歌曲結束,全場在兩人的帶動下,煞時熱鬧起來,

  郁婷帶著大家拍起「愛的鼓勵」,社員們開心地笑著配合動作。

  嘉誌走下台去,換幹部學弟上去帶活動,湘瑤向他走近比道:(謝謝你,還是你有辦

  法。)

  (哪裡,手語歌本來就要常常練習的,妳常打就會了。)嘉誌鼓勵著湘瑤,湘瑤微笑地

  點著頭。

  「各位同學,現在在你們教材裡都夾著一張半顆心的卡片,看見了嗎?」一位幹部同

   學在臺上說著,守德拿出教材內一張被對裁成半張不規則邊緣的粉紅色心形卡片,上

   頭寫著姓名系級等等待填的項目,守德填好後,只聽到台上同學又說道:「現在你手

   上的卡片只有半顆心,另外半顆心一定在現場所有幹部與社員的其中一人手上,限大

   家一分鐘內找出另外半顆心,沒找到的要上臺玩遊戲喔!」

   活動一開始後,全場頓時鬧哄哄起來,大家開始尋找各自的另外半張心形卡片,有對

   情侶社員恰巧拼成同一張心形卡片,被他們的同學在旁邊胡亂取笑著,教室裡是一片

   熱鬧景象。

   守德拿起卡片,首先就想起筱雲,他走向臺前,只見筱雲仍在尋找著另外半張,守德

   正要向她走近時,忽然看見筱雲笑著和一位學弟握手,另隻手中拿著兩張彼此契合的

   心形卡,而承禹也早已找到一位女同學,將心形卡片拼好。

   守德心中有些失落,無奈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他看見身邊那個女孩只是靜靜地坐著,

   手中還拿著半張卡片,顯然也是沒找到另外半張。

  「妳也沒找到啊?」守德向鄰座那位女孩說道,女孩搖搖頭,拿出手中的卡片,守德看

   了看,把她手中的卡片拿來一合,竟然完整地拼起一個粉紅色的心形。

  「喔!近在眼前。」守德笑道,並仔細瞧著眼前的女孩,她穿著一件乳白色的薄外套,

   稍稍過耳的長髮,雖然沒有如雲迷人的眼睛與美麗的瓜子臉,但是她的笑容卻讓人

   覺得十分和藹可親。

   「何欣蓉,真好聽的名字。」守德向她禮貌地打聲招呼,她點頭表示謝意,但是

    隨後又坐正身子,不發一語地微低著頭。

   守德輕輕摸著斑駁的臉頰,苦笑地搖頭,把手中半張心形卡片還給她。

   有六位同學沒找到另外半張心形卡片,被幹部同學請到台上玩手語遊戲,教室裡又響

   起一陣笑鬧聲,守德只是握著自己手中半張心形的卡片,痴望著在臺前和承禹聊著天

   的筱雲。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湘瑤宣布今晚社團時間到此為止,所有社員促擁著走出教室,

   郁婷在門口幫忙收著社費,嘉誌向兩位聾人夫妻的老師道別後,便向湘瑤走去。

   (今晚.....)嘉誌有些猶豫地比著,湘瑤回道:(有事嗎?)

   嘉誌吸了口氣,比道:(我想可以跟妳談一下嗎?)

   湘瑤低著頭沉默一會兒,然後比著:(宇嶺要我下課後馬上去宿舍找他,所以.......)

   (喔!沒關係,我只是想找妳談跟D專校手語社聯誼的事,那改天再說好了。)嘉誌比著

   ,胸中感到有些窒悶的感覺。

   (那我走了,再見。)湘瑤慢慢比著,嘉誌只得無奈地點頭。

   人群漸散,守德看見筱雲與承禹兩人走出教室,隨即跟著他們身後,遠遠看見他們

   彼此談笑著,承禹的手有意無意地攬著筱雲的腰間,筱雲則將頭輕碰著承禹的肩膀

   ,看見這幕場景,守德只覺得心頭一陣酸楚。

   靠在走道欄干上,直到他們的身影隱沒在走道後方,守德感傷地低下頭,忽然有人輕

   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卻是嘉誌正站在他的身後。

   (很傷心的樣子?)嘉誌比道,守德認得出「傷心」的手語,笑著說:「你好像也差不多

    嘛!」

   嘉誌笑著搖頭,這時郁婷抱著一堆文件走近兩人身邊,在嘉誌面前說道:「喔!都不幫我

   ,只會在這邊聊天。」

   嘉誌呵呵笑著,守德說:「我幫妳拿好了。」

  「不用了啦!我是要拿回去整理名單的,謝謝囉!」郁婷微笑說道,她接著向嘉誌說:「

   最近聯外道路聽說滿亂的,你回去要小心喔!」

   (壞人只找美女,不找醜男,所以妳才要小心。)嘉誌比道,郁婷扮個鬼臉,笑著向兩

   人道別。

  「剩我們兩個了,有沒有空,我們找個地方聊?」守德說。

   嘉誌點頭,向守德指指,示意跟他一起來。守德跟著嘉誌走向四樓的社團辦公室區,

   兩人到了間掛著「手語社」招牌的小辦公室,嘉誌從留言版後拿出鑰匙開門。

   走進社辦,守德望著這只有約兩坪半大小的房間,嘉誌拿起辦公桌上的筆,寫著:

   我請你喝飲料,你先坐一會兒。

   守德看見嘉誌所寫,向他微笑點頭,嘉誌走出社辦,留下守德一人獨自在辦公室。

   辦公室是長方形的格局,窗戶開的一邊可以看見活動中心旁的湖景,守德隨意看著

   牆上的行事曆與桌上的一些文件,忽然看見那本"無聲心語:手語社員留言簿"。

   守德好奇的翻開簿子,只見裡頭滿滿都是歷屆社員的留言,守德微笑地看著,突然

   看見某頁上方,熟悉的筆跡寫著:


   這次期末手語表演大家都表現的很棒喔!希望下學期大家能努力多騙幾個人來參

   加手語社!加油!

                                                             筱雲

   後頭署上的是上個學期末的日期,守德看著筱雲這則留言,不禁用手輕輕撫著紙上的

   字跡。

   想起剛才在走道看見的那一幕,熟悉的傷感又悄悄撲上心頭了。

  嘉誌拿著兩罐咖啡走進社辦,看見守德正在翻閱留言簿,神色有些悽然。

  他拍拍守德的肩,守德回過神來,笑著接下嘉誌手中的咖啡,並用手語比個「謝謝」。

 「剛上課怎麼從安全梯上來?」嘉誌在紙上寫著,守德看完後說:「我從宿舍抄小路。」

  嘉誌點點頭,搬了兩張椅子放在窗戶邊,他拍著椅面,請守德坐下。守德放下留言簿,

  拿起紙筆,在嘉誌旁邊面向窗外坐著。

  天空轟隆隆地響起一陣雷聲,守德對著嘉誌說:「打雷了,可能待會兒會下雨喔!」

  嘉誌點著頭,喝了口咖啡,然後起身到抽屜裡拿出一片光碟,將他還給守德,並也用手

  語向他比著「謝謝」。

  守德接下光碟,說道:「"不客氣"怎麼比?」

  嘉誌把雙手輕往前推,守德跟著比並且順口說:「不客氣。」

  兩人相視一笑,守德望著窗外,嘉誌拍拍他,拿起一隻鉛筆,然後在紙上寫著:「怎麼跟

  筱雲認識的?」

  嘉誌的字寫得很快,但是卻不潦草,守德看完嘉誌所寫,笑著搖搖頭比著:(沒什麼),

  然後嘴裡跟著說:「沒什麼,她只是我一個普通朋友。」

  嘉誌微笑著,寫道:「別騙我,我只是聽不見,眼睛可是看得很清楚。」

  守德苦笑地點點頭,將咖啡拿在手中滾著,低頭說道:「我是在.......」

  嘉誌拍拍他的肩,並寫道:「別低著頭說話,我看不見你的嘴。」

 「喔!我忘了!抱歉。」守德比個"對不起"的手語,然後對著嘉誌緩緩說道:「大一上的某

  天下午,我正在計中上網路,忽然有個女孩子坐在我旁邊,我一看見她就覺得她好美,

  但是我又不敢講,我看見她也在玩BBS,所以我就找她聊天,她怎麼也想不到,跟她聊

  天的人就在她身邊。」

  守德邊說邊比著剛才上課學到的簡單手語,讓嘉誌能更了解自己說的話,嘉誌"看"完守

  德說話後,便在紙上寫著:「一見鐘情?」

  守德有些尷尬地點點頭,嘉誌寫道:「那你一直暗戀到現在嗎?」

 「兩年半,很長的時間吧!」守德苦笑地搖頭說道,嘉誌寫道:「怎麼不去主動追呢?」

  守德摸摸自己的臉頰,說道:「自卑吧!我的臉在高中時就長了一堆痘子,擠時不小心碰

  到髒東西,導致嚴重化膿,又沒及時去看醫生,自己亂抹一堆成藥,結果整個臉就變成

  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坑坑疤疤。」

  嘉誌笑著寫道:「又有什麼關係,你怎麼知道她會嫌你的臉?」

 「還是缺少一點勇氣吧!」守德說道,嘉誌搖搖頭,寫道:「她有人追了,你知道嗎?」

 「嗯!黃承禹,你的老朋友了。」守德說著,語氣中有著許多無奈。

  嘉誌雖然聽不見守德頹喪的語氣,但是看見守德的一臉無奈表情,便寫道:「放心,他只

  是我平常打球的球伴,雖然他早表明要追筱雲,我也只是常糗他,沒有幫他追,不用多

  心。」

 「我沒有多心,只是......唉呀!算了,幹嗎盡聊我的事?對了!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守德說道,看見嘉誌點點頭,守德繼續說道:「湘瑤的手語好像打得沒你好,怎麼會這樣

  子呢?她不也是聽障生嗎?」

  嘉誌微笑地寫道:「她依賴助聽器慣了,手語懶得打,而且手語歌本來就不好比。」

 「喔......原來如此,那今晚怎麼不找她出去聊聊?」守德道,嘉誌微搖著頭並寫道:「

  宇嶺叫湘瑤下課後宿舍找他,八成有約會吧!」

  嘉誌苦笑著,守德明白這個叫「宇嶺」的男孩,應該就是湘瑤的新男友了,守德問道:

 「宇嶺也跟你一樣有聽力障礙嗎?」

  嘉誌搖頭,寫道:「沒有。」

 「嗯.......」守德沉默不語,嘉誌笑了笑,寫著:「你想問他的事對不對 ?」

 「你不願意也沒關係啦!」守德笑道,嘉誌點點頭,寫著:「沒關係,反正」

  嘉誌沉吟一會兒,吸了口氣,才繼續寫道:「都過去了。」

  守德拍拍嘉誌的肩安慰著,嘉誌寫道:「宇嶺是湘瑤的同學,當初我和宇嶺都喜歡湘瑤

  ,以前湘瑤跟我在一起時,他就改追另一個別系的女孩,後來我和湘瑤分手後,他就又

  回頭追求她。」

 「追來追去的,這人怎麼這麼亂啊?」守德皺著眉說著,嘉誌只是低著頭寫著:「起碼他比

  我正常,湘瑤的父母希望湘瑤交個能照顧她的男朋友,我想他們在一起是最好了。」

  儘管嘉誌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守德仍能感到嘉誌字裡行間那股言不由衷的悲傷,為了不

  讓嘉誌太傷感,守德趕忙換個話題。

 「那我在社團門口看見的那個女孩是誰?看你們好像很有默契的樣子。」守德問道,嘉誌

  哈哈一笑,然後寫著:「她也是湘瑤的同學,蔡郁婷,除你之外,我和湘瑤的事只有她

  最清楚,她的手語比得比湘瑤還好,全校也只有她最能和我哈拉。」

  守德陪著嘉誌笑著,嘉誌笑完,接著卻嘆氣地搖搖頭,寫道:「也許是聽不見的關係吧!

  總覺得身旁的人都是那種異樣的眼光,沒人肯和我談心,我也不喜歡別人看到我時那

  種慌張的樣子,所以郁婷的親切讓我很放心,我有心事都和她說。」

  守德突然想起當初在網路上,一提到要見面時,嘉誌猶豫許久的事,說道:「你也是因

  為這樣才搬出去住的嗎?」

  嘉誌點點頭,守德微微一笑,喝完罐中的咖啡。

 「七歲的時候我失去聽力,上學的第一天我就哭著回家,因為我覺得我跟別的小朋友不

  一樣,那時候我不願學手語,常常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哭。」

  嘉誌抬頭向守德一笑,守德也苦笑地看著他,然後嘉誌繼續寫道:「後來我不再哭了,

  我告訴自己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學著獨立的結果,現在我一個人在外面住,倒也沒有

  太多問題。」

 「喔?連平常起床不用鬧鐘也行嗎?」守德問道,嘉誌點頭寫道:「說出來你或許不信,

  我的生理時鐘準得很,從上學到現在,遲到的次數兩隻手都算得出來。」

  守德呵呵笑著,「哇!這我就不如你了。」

  窗外忽然飄下絲絲小雨,守德問道:「那本小說看完了嗎?」

  嘉誌在紙上寫著:「跟我說愛我?」,守德點點頭,嘉誌寫道:「看完了,很好看,尤其是

  晃次希望廣子說愛他那一段,我很感動。」

 「我在你生日時送的CD,就是這部日劇的原聲帶。」守德說道,因為怕嘉誌不懂,所以

  守德將話重覆寫在紙上。

 「我聽不見,歌詞又是日文的,看不懂。」嘉誌寫道,守德說:「改天我去網路上抓

  中文的詞給你。」

  嘉誌點頭表示謝意,並從口袋中拿出一枚錢幣遞給守德,守德一看,原來是個鍍金的

  金幣,上頭刻著心形的花紋,邊緣則刻有「MISS YOU FOREVER」的英文字,另一面則

  是雕著一朵楓葉,雕工有些粗糙。

 「我大一時曾代表社團去帶某個協會辦的聽障生聯誼活動,他們都是剛考完聯考的高中

  生,我和湘瑤就是這樣認識的,不過沒想到她會考上這裡。我帶活動時正好是我生日,

  她說臨時沒禮物,就拿起這隨身帶著的金幣送我,這是有一次她到個風景區,那裡有口

  許願池,向旁邊賣紀念品的小販買的,她跟我說這個金幣可以讓我實現一個願望。」

  守德聽完後微微笑著,便要將金幣還給嘉誌,嘉誌微笑地接過金幣,握住手中的鉛筆,

  就著留言簿最後一頁空白的紙上,輕輕拓下金幣的楓葉花紋。

 「你還愛她嗎?」守德在拓紋旁邊寫著,嘉誌沉默一會兒,微笑地點了點頭。

  嘉誌把紙下的金幣送給守德,並把守德握著金幣的手推回去,寫道:「送你的,算是謝

  謝你借我光碟吧!」

 「這麼有紀念性的東西怎麼可以亂送人呢?不行不行.......」守德說道,嘉誌笑著寫道

  :「人事全非,留著只是讓我睹物思情,更是難過罷了,你就收著,說不定我沒實現的

  願望,你能實現。筱雲的事我幫不上忙,這東西算是一點祝福吧!」

  守德看著手中的金幣,微笑著向嘉誌謝道:「好吧!謝謝你,我會好好收藏的。」

  兩人繼續聊了一會兒,守德看見雨勢越來越大,向嘉誌說道:「雨下這麼大,待會兒怎

  麼回去?」

 「撐著傘慢慢走吧!最近聯外道路有飆車砍人的,下雨反而安全一些。」嘉誌寫道。

  守德呵呵笑著說:「我們柔道社最近也因為這樣而熱鬧起來,大家都想學一點功夫防身

  。」

  「柔道?那換你教教我吧!」嘉誌寫完後向守德拱拱手,守德擺著手說:「唉呀!我到社團

   都是被人家摔的,我不知道被人家過肩摔多少次了,我怎麼教你啊?」

  「教我一招就好。」嘉誌求著守德,守德無奈,只得聳聳肩答應。

   兩人相對站起身後,守德就邊比著動作邊說:「就像這樣,這手抓住衣領,然後身體

   微蹲快速靠近.....」

   守德拉住嘉誌的衣領,做個過肩摔的姿勢,嘉誌於是遵照著做一遍,不過嘉誌拉住守德

   衣領時本手笨腳的,讓守德不禁笑出來。

  「啊!沒用的啦!我很笨,你找錯人當師父了。」守德笑道,嘉誌則拍著他的肩膀表示

   鼓勵。

   時間已晚,已經接近活動中心熄燈的時間了,守德和嘉誌將社辦清裡乾淨,兩人一同

   離開社辦,守德撐起放在書包隨身攜帶的傘,送嘉誌從宿舍停車場的門口離開。

   (雨是什麼聲音呢?)嘉誌用手語比著,守德看得懂這句,便拿出記事本,在路燈下

   寫著:「淅瀝」,並用嘴形唸給嘉誌看。

  (水流下來都是這樣的聲音嗎?)嘉誌比著,並把守德不懂的字詞寫在簿子上,守德笑

  著寫著:「滴答」「嘩啦」,當寫到「噗通」時,還比個跳水的姿勢,讓嘉誌看得呵呵

  笑著。

  兩人走到宿舍停車場,守德把雨傘借給嘉誌,說道:「自己小心,我回去宿舍了。」

  嘉誌點頭答應,和守德道了別後,便撐著傘獨自沿著馬路旁走著離開學校。

  路燈昏暗地照著,雨水在燈旁暈出一團光暈,照著嘉誌長長而孤單的身影。

  感覺到傘上在雨滴滴落時的震動,嘉誌心中覆誦著「淅瀝」「滴答」等狀聲詞。

  四周寂靜冷清,連原本滂沱的雨勢,也漸漸轉小,並且安靜下來......

     暖暖的陽光照著偌大的草地,連續下了幾天雨後,今天天氣出個爽朗的大晴天,

     而且恰好遇上假日,校園內有許多遊客欣賞著學校的景色,幾隻風箏在白雲間舞

     著,顯得十分悠閒愜意。

     嘉誌忘了今天圖書館休息,背起書包,從外宿的地方一直走回學校,好不容易到了

     圖書館前,才看到玻璃們上貼的休假通知,著實讓嘉誌十分懊惱。

     看著天氣晴朗,嘉誌深吸了一口氣,涼涼的風拂在臉上,真是令人心曠神怡,於是

     嘉誌步出玄關,沿著館旁的路,走到了文學院後的大草坪上。

     學校座落在山坡上,從這塊草坪遠眺,可以望見廣大的市區與山下週邊的農田,嘉誌

     挑個樹蔭底下坐著,忽然看見樹上高處掛著一隻風箏。

     風箏掛的地方頗高,以嘉誌的身高是搆不到的,丟了幾顆石子,撼動一下風箏旁的樹

     枝,風箏才微微鬆脫,但卻仍是沒辦法拿到。

     嘉誌正打算放棄,忽然看見湘瑤從不遠處走來,她看見嘉誌在向風箏丟石頭,微笑地

     用手語說:(拿不到嗎?)

     看見湘瑤,嘉誌心情頓時開懷,他笑著點頭,比道:(我想爬樹上去。)

     (爬樹太危險了,不要做傻事。)湘瑤比著,嘉誌呵呵一笑,把書包向地下一丟,向

     後退了兩步,接著向前一躍,攀上了離地最近的一根樹枝,然後慢慢緣著枝幹攀上

     ,小心地撥開卡住風箏的枝葉,拿起風箏後便又緩緩攀下。

     湘瑤擔心地看著,嘴裡還不時地喊著:「不要再爬啦!」,渾然忘了嘉誌根本聽不見她

     的喊聲,她看見嘉誌穩穩爬下樹幹,心頭才要放鬆之時,嘉誌突然一不小心,踩空了

     一根樹枝。

    「小心啊!」湘瑤趕忙喊著,嘉誌聽不見湘瑤的提醒,只覺得腳下一空,身子頓時向下

     掉落。

     還好地上是柔軟濕潤的草皮,嘉誌身上無傷,只覺手心一痛,一點鮮血從掌緣流下

     ,湘瑤快步走進,看見嘉誌的手心被樹枝割傷,趕緊拿出隨身攜帶的濕巾擦淨嘉誌

     的傷口,然後細心地用手帕把嘉誌的手包紮固定。

     嘉誌看著湘瑤專心地處理著他的手傷,鼻裡聞著她頭髮來的淡淡香味,只覺得心中

     無限甜蜜,手上的傷口反倒不覺得痛了。

     包紮好後,湘瑤看見嘉誌正痴望著她,臉上微微一紅,嘉誌尷尬地站起身來,拿起

     風箏,比道:(有空陪我放風箏嗎?)

     湘瑤猶豫了一會兒,看見風箏上繫著一條紅色的斷線,她比道:(線都斷了,怎麼放

     ?)

     嘉誌拿起風箏看看,把風箏交到湘瑤的手上,比道:(妳等我!)

     湘瑤正想回應,嘉誌卻一股腦地往校門口跑,湘瑤看見嘉誌連書包都沒背走,想離開

     卻又不敢,只好靜靜地坐在樹下,心中卻有些不安。

     嘉誌奔到校門口,看到許多小販在門口旁賣著風箏,他到攤位前,只見老闆嘴巴動

     著,嘉誌看不懂,猜想他說的是台語,也就不管老闆說什麼,拿起一個紅色的風箏

     線環便付了鈔票。

     嘉誌跑回草坪,看見湘瑤還在樹下等他,欣喜地快步奔去。

     (像個小孩一樣,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湘瑤用手語向嘉誌比著,嘉誌摸著頭微笑,

     捏起線頭接上風箏的斷線。

     風箏的底色是鮮豔的黃色,上頭畫了一隻粉紅翅膀的蝴蝶,嘉誌粗手粗腳的,打的

     結總會鬆脫,湘瑤笑著搖搖頭,拍拍嘉誌的肩膀,然後接過他手中的線,細心地

     把紅色風箏線接上。

     嘉誌看著湘瑤專注的神情,覺得時間如果能就此停止,那該有多好。

     待湘瑤接好線後,嘉誌拿起風箏,便走到草地中間,逆著風向奔跑。

     涼風呼呼地吹拂,風箏相當輕易地就飛到天空上了,兩人看著風箏在湛藍的天空,

     變成一個黃點,不禁喝起采來。

     嘉誌握著線環,與湘瑤在樹蔭下並坐著,湘瑤比道:(功課念得怎麼樣?今年六月能

     順利畢業嗎?)

     嘉誌笑著點點頭,把線環交給湘瑤,比道:(進度還跟得上,順利的話應該可以。)

     湘瑤點頭後,於是又提起社團的一些事情,之後兩人便沉默下來。

     (妳過得好嗎?)嘉誌吸了口氣,讓自己顯得平靜地問著,湘瑤先是沉默一會兒,才

     向嘉誌點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嘉誌慢慢地比著,湘瑤只是默默地低著頭。

     一陣疾風倏地刮起,風箏在空中轉了一圈,湘瑤趕忙用力抓緊線環,才將風箏扶穩

     ,望著湘瑤的眼光,想起了那年和湘瑤初識的風景。

     (還記不記得那一年的聯誼活動?)嘉誌對湘瑤比著,湘瑤點點頭,嘉誌接著比道:(

     我教妳的手語歌還記得嗎?)

     湘瑤微笑地比著:(忘了怎麼唱。)

     嘉誌笑著,心裡默數拍子,慢慢比著:

                  小女孩        我愛妳

                  因為妳長得真美麗

                  喜歡妳        別介意

                  因為我心已屬於妳

                  妳如愛我      請你好好珍惜我

                  海枯石爛      我永遠不離開妳

      湘瑤心中微微一動,淚水在眼中滴溜溜地轉著,嘉誌看見湘瑤的噙著眼淚的樣子,

      比道:(他真的對妳好嗎?郁婷說......)

     「我們今天別談這個,好嗎?」湘瑤搖頭說道,並用手背輕拭了眼角的淚水。

      嘉誌看不清楚湘瑤的嘴形,比道:(妳剛才說了什麼,能再說一遍嗎?)

      湘瑤微笑地說:「沒事,我差點忘了要面對著你說話。」

      嘉誌看見湘瑤微笑的樣子,雖然心中仍有些不安,卻也不願再追問下去。

      這時嘉誌忽然看見湘瑤向他身後望著,神色有些慌張,嘉誌回頭一看,只看見一

      個身材高壯的男孩向他們走近,臉上嘻嘻地笑著,兩人立時站起身。

      (宇嶺,好久不見了!)嘉誌微笑地向他點頭打著招呼,宇嶺呵呵地笑著,卻向他身

      後的湘瑤問道:「他在比些什麼東西?」

     「他說"好久不見了"。」湘瑤低著頭答道,宇嶺依舊嘻笑地對嘉誌說:「喔!是啊!

      好久不見了!也真是巧,一見到你就是跟我女朋友在一起。」

      嘉誌雖然會讀唇,但是宇嶺說的太快,嘴形又不甚清楚,但是看他仍是笑容滿面

      的樣子,雖然不懂他說什麼,但是想必他也是友善地向自己寒喧,於是只好微笑

      地點頭回應。

      這時宇嶺向湘瑤走近,低聲說道:「這麼閒地在放風箏啊?圖書館沒開嗎?」

      湘瑤低著頭說道:「我在路上碰到他的,他也是要來圖書館。」

     「喔!是這樣啊!那就回家讀吧!妳不是常說圖書館冷氣冷得妳受不了?以後別太常

      跑啦!感冒了就麻煩啦!」

      湘瑤聽見宇嶺說話的語氣有些冷淡,知道他是在惱自己單獨與嘉誌在一起,於是

      低頭不語。

      嘉誌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加上深知看不懂手語的宇嶺是個大醋缸,如果使用

      手語,勢必需要湘瑤代為翻譯,這也許會讓湘瑤有些難堪,於是嘉誌只得靜靜地

      在一旁站著。

     「我社團還有事,既然圖書館沒開,就回寢室唸吧!」宇嶺微帶怒意地向湘瑤說道。

      宇嶺轉個身來,向嘉誌微笑地鞠個躬後,便逕自離開了,嘉誌看見湘瑤低著頭,

      眼淚卻撲簌簌地流下,嘉誌趕忙問道:(他對妳說了些什麼?)

      湘瑤看了看嘉誌的手語,卻沒有回答,嘉誌有些慌了,趕忙問道:(他對你發脾氣嗎

      ?)

     (沒有,他對我很好 )湘瑤用手語比道,嘉誌回說:(但是郁婷說.....)

      湘瑤擦擦眼淚,不等嘉誌比完,邊比邊說道:「他會說笑話給我聽,會陪我逛唱片

      行,也能騎車帶我四處去玩。」

      (妳是故意說這些話的,對不對?)嘉誌比道,湘瑤搖搖頭,眼淚卻又忍不住地流下

      來。

      (郁婷是個很好的女孩,你要好好把握,知道嗎?)湘瑤努力地從嘴角旁擠出一絲

      笑容,但是嘉誌心中萬般酸苦,這許久堆積的思念,竟似快決堤一般

      (我會照顧妳的,你父母不相信我,連妳也不相信我嗎?)嘉誌用力地比著,看見湘瑤

      只是低頭擦著眼淚,沒看見嘉誌的手語,嘉誌搖著湘瑤的肩。

     「你真的能照顧我嗎?你能陪我聽音樂嗎?你能唱歌給我聽嗎?我......我不能對不起

      宇嶺,他對我很好.....」湘瑤哭著說,嘉誌看不懂湘瑤的嘴形,比著:(說慢一點

      。)

     「說慢一點、說慢一點,跟你在一起要打手語,還要說慢一點,我受夠了!」

      湘瑤哭著說道,嘉誌看懂了這句,只覺得心頭狠狠一痛,頓時感到有點頭暈。

      忽然一陣狂風括起,原本繫在風箏上的線結被吹斷了,只看見一個黃點遠遠飛在

      雲端,紅色的風箏線無力地垂落在綠草地上,湘瑤望著遠去的風箏,將斷線的線

      環收好,交還嘉誌的手上。

      聽見湘瑤這番話,嘉誌拿起書包,頭也不回地向校門外走去,說出這些話後,湘瑤

      頓時覺得萬分後悔,本想追上前去道歉,但是想起宇嶺,卻又不敢走向前去了。

      嘉誌不停地擦著眼淚,沿著聯外道路旁走著,腦中卻是盤桓著湘瑤那句話:


      說慢一點、說慢一點,跟你在一起要打手語,還要說慢一點,我受夠了!


      身邊是個車水馬龍的道路,但是嘉誌除了自己恍若低咽的聲音的外,聽不見任何

      雜亂的聲響。他不停地想著,似乎有人在他腦中不斷地說著話,它說:

    「是啊!湘瑤她靠助聽器就聽得見,她應該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而我呢?連她生日

      時唱句生日快樂歌給她聽都辦不到。跟我在一起,真是太無趣了!」

    「自己又能保證照顧的了她嗎?梁嘉誌啊!你太自以為是了,別忘了你是個聾子,連

      過馬路都聽不見汽車喇叭的人,能給湘瑤什麼幸福嗎?」

      想到這兒,嘉誌不禁哈哈笑著,但是眼淚早已流滿雙頰。

      不知不覺地走回外宿的地方,那是個專門給學生租屋外宿的社區,他看見自己住的

      那棟公寓前,郁婷正在門口按著電鈴。

      郁婷轉頭看見嘉誌,趕忙提著手中一個小保溫鍋走近,笑著對他比道:「哪!我自己

      煮的綠豆湯.....啊!你怎麼哭了.....」

      郁婷拿起手帕幫嘉誌擦著眼淚,嘉誌心中紛亂,對郁婷比道:(跟我在一起還要比

      手語,說話也要說慢一點,是不是真的很無聊?)

     「哪個王八蛋跟你說這些的?是張宇嶺那個渾球嗎?」郁婷生氣地說著,看見嘉誌頹

      喪的樣子,她安慰地擦著他的臉說道:「你一點都不無聊啊!你會說笑話,個性又樂

      觀。再說你會讀唇,不會比手語也能跟你溝通,而且....」

      嘉誌心中一動,忽然雙手將郁婷抱住,郁婷心中一驚,本能性地想掙脫,但是突然

      感到嘉誌正低聲抽咽地哭著。

    「學長......」郁婷低聲地說著,只覺得嘉誌心中滿溢的悲傷,和這段時間來思念湘

     瑤的煎熬,都在這個時候潰堤了。沒想到一向樂觀活潑的嘉誌,竟然會在她的肩上

     痛哭。

     郁婷心中不忍,也輕輕擁著嘉誌。

     遠方那隻斷線的黃色風箏在晴空中無助地飄著,時近傍晚,霞紅暈滿了整個天空,

     風箏漸漸隱沒在黃昏裡,消失無蹤......

    半個月後,又是個下雨的天氣。

    狼狽地奔進圖書館前的玄關後,守德收起雨傘,望著大雨傾盆,灰濛濛的天空瀰漫著

    一股寂寥,不過微涼的雨氣倒是令人感到十分清爽。

    抖落傘上的雨水後,守德步入計中,將傘置入傘架,隨後挑了一台電腦上站。

    站上並沒有太多人,守德看見信箱進了一封新信件,開啟一看,只見上頭寫著:


         牛牛:

            近來好嗎?最近的天氣變化很大,晴雨不定的,你總是提醒我要多穿件衣

         服,你自己也要多多注意健康喔!

            最近忙得很,心裡也覺得有些累,但是忙些什麼?累些什麼?我自己也不

         清楚,不過很謝謝你的問候,奇怪的很,我怎麼覺得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情一

         樣,真高興有個心思像你一樣細膩的朋友喔!

              很晚了,後天還要考試呢!你大概也是要期中考了吧!加油喔!


                                                         雲

     守德專注地看著信上寥寥數行的文字,心中卻是萬般的溫暖與興奮,嘴角也禁不

     住地洋溢著笑意。

     突然看見螢幕上傳來一句訊息,是痞子學長送來的,守德便和嘉誌接上線聊天。

    「嘉誌學長,你現在在那裡啊?」

    「你抬頭看看啊!」嘉誌回道。

     守德抬頭迴望四周,看見嘉誌正坐在他附近的一部電腦前,而郁婷則坐在他身邊,

     兩人一起輕揮著手和守德打招呼,守德笑著在電腦上打著:

    「郁婷也在啊!妳好啊!好久沒在社團見到你們兩個了!」

    「忙著考試,沒什麼時間搞社團了!」

     守德和嘉誌郁婷熱切地聊了許久,過一會兒郁婷因為有課要先行離開,當她走到

     守德的電腦旁後,向守德告別,並且問道:「守德,你下個禮拜考完試後,有什麼

     活動嗎?」

    守德搖著頭笑道 :「孤家寡人的,只有獨守空閨的份啦!」

     郁婷微笑地說:「那下禮拜六晚上跟我們去看流星雨好嗎?」

    「流星雨?」守德一臉疑惑地問道,郁婷說:「嗯!下禮拜六晚上有寶瓶座流星雨

    喔!如果天氣好的話,在我們學校後山就看得見呢!」

   「喔....原來是這樣啊......不用啦!你們兩個去就好啦!我可不想當宇宙發光體。

    」守德笑答道,郁婷呵呵地笑著說:「嘉誌說人多才好玩,不然他也不想去。怎麼樣

    ?考慮一下吧!」

   「好吧!如果要去我再跟嘉誌說,ok?」

    郁婷點點頭,和守德道再見後便離開了,回頭到螢幕上,嘉誌才問道:「你們剛在說

    什麼?」

   「她找我跟你們一起去看流星雨 ....嗯.......」

   「怎樣?不想去嗎?」

   「嗯!沒有,只是我不想當電燈泡罷了!」

    嘉誌在螢幕上打了一堆"哈" 後,不知怎麼地,突然沈默了下來。

   「你和郁婷現在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嗎?」守德望見嘉誌的神色有些落寞,於是問道。

   「嗯!」 嘉誌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

   「那湘瑤呢?」

   「我不是說過,那是過去的事了。」

   「嗯......你能這樣想就好......」

   雖然嘉誌這樣說著,但是守德卻能隱約感覺到,嘉誌仍未釋懷那份失去湘瑤的感傷,

   於是他說道:「我抓到那首日本歌的中文歌詞了,現在就寄給你,我要去圖書館唸書

   了,後天還要考試呢!」

  「好,謝啦!祝你考試順利喔!」

   守德下了線後,便把歌詞寄進嘉誌的電子信箱,隨後起身和嘉誌道別離開。

   和守德互別後,嘉誌開啟了信件,只見上頭的歌詞寫著:


                 LOVE LOVE LOVE              詞:吉田美和
                                                                                             曲:中村正人

        ゼら  ジよウサ  エゲィゑエィゑ好わスアシ


         *不知道為什麼   我是如此地喜歡你


        ギク  傳りギゆクんスソズ        LuLuLuLuLu


         *僅僅只是想將這份情傳達給你    LuLuLuLuLu


         よネゑ  言りスゆモクボよ......


         *卻無法順利地表達出來......


         ゼら  オバサ  夢ザ會ゆギゆシ願よ


         *不過無論如何 只求能在夢裡相會


         夜ズ限ゲサ  ゆグジパ          LuLuLuLuLu


        *僅止於夜深人靜 你卻連一次也    LuLuLuLuLu


        出サわサゾゑホスゆゼ


        *不肯來夢中與我相會


        ゼら  ジよウサ  エィゑ愛ウサペ人ズ


        *不知道為什麼 僅只是對自己最深愛的人


        愛ウサペ  シ言よクんザ    LuLuLuLuLu


        *表達出愛意而已 LuLuLuLuLu


         淚ゎ  出グヒよモクボよ......


        *淚水卻不自主的落了下來......


         嘉誌望著螢幕上的歌詞,心中陡然一陣撼動,無意間心頭又泛起湘瑤的影子,

         忍著逐漸模糊的視線,嘉誌繼續看著歌詞。


        ツギベ出會ゲギ日ゎ


         *倆人相依偎的日子


        少ウォコ思ゆ出ズスゲサパ


         *即使已一點一點的轉變成回憶


        愛ウサペ  愛ウサペ        LuLuLuLuLu


         *深愛著你    深愛著你    LuLuLuLuLu


        ゼら  ジよウサ


         *唉  為什麼


        淚ゎ  出グヒよモクボよ......


         *淚水卻不自主的落了下來......


        淚ゎ  出グヒよモクボよ......


         *淚水卻不自主的落了下來......


        LOVE LOVE LOVE  愛メ叫ニよ  愛メ呼ニよ


         *LOVE LOVE LOVE  吶喊著愛   呼喚著愛


       嘉誌難過地關上電腦,儘管心中熱切的想聽這首歌曲的旋律,但是嘉誌深知

      ,這是永遠不可能的夢想。

       雨勢漸緩,嘉誌步出計中,抬頭眺望著烏雲密佈的天空。

      「沒有了聲音,我還有什麼?」

       圖書館前冷漠的人群來來往往,被風雨颳落的榕樹葉子被無心地踐踏,嘉誌略有

       所思地走向館旁的小路,走離了人群。

       細雨靜靜地下著,一如嘉誌眼角的淚,沒有聲音。

       *                            *                     *                *


       一推開圖書館的玻璃大門,館內的空調冷氣就直往守德撲襲。

      「下雨天冷氣還開這麼強,真受不了。」守德喃喃地埋怨著,拿出折疊在背包裡

       那件土黃色外套穿上,逕自在閱覽區挑了個靠窗的隱僻位子坐下。

       攤開書本,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爬滿整頁,用電子字典耐著性子查完一段文章後,

       禁不住心裡頭的煩悶,守德伸個懶腰,便想起身到書庫去找些有趣的書看看。

       翻到幾本關於天文的書,想起郁婷的邀約,於是特意找了幾本介紹流星雨的書,

       到櫃臺辦完借閱手續後,看看手錶,自己竟在書庫裡混了近一個半小時,想起

       桌上期中考的課本還沒唸完,守德抱著書就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當守德到了位子前,發現到自己對面竟坐著一個女孩,看見她熟悉的身影,守德

       不禁驚訝地想叫出她的名字。

   「筱.......」

    守德意識到自己的冒失,趕忙摀住嘴,及時阻止「雲」字的脫口而出。

    筱雲只是扶著眼鏡,抬頭看了看守德,然後又埋首在自己的書中。

    守德不自在地緩緩坐下,雙手端正地放在膝上,眼睛則規矩地直看著書本,有點僵硬

    的頸部讓守德感到有些不舒服。

   「好巧,好巧......」腦子裡不知道胡思亂想些什麼,只是覺得思緒隨著見到筱雲的

    那一刻起開始亢奮,但是守德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緊張得竟直盯著書本同一頁盯了

    了半個小時。

    突然聽見眼鏡框碰擊書桌的聲音,守德偷偷抬頭瞧看,筱雲正輕捏著自己的眉心,

    然後俯在桌上稍事休息。

    守德稍解壓力地輕吁一口氣,接著才仔細的看著她。

    筱雲穿著一件粉紅色的薄長袖襯衫,一支白底黑紋的蝴蝶髮夾綁在她烏黑的長髮上,

    守德微笑地望著,心裡感覺到一絲絲的甜意。

    隨著筱雲的呼吸漸漸規律深沉,守德才知道她竟然睡著了,也許是冷氣的關係吧!守

    德看見筱雲緊縮著身子,身體也有些微微顫抖,守德心中一動,脫下了身上的土黃色

    外套,走到她的身後,把外套輕輕披在筱雲的身上。

    筱雲沒有被守德的舉動驚醒,守德悄悄地回到座位上,看著筱雲嘴角竟流出一點唾沫

    ,守德心頭溫暖地微笑,靜靜地享受和筱雲相處的這一刻。

    但是寒意卻也讓守德感到一絲疲倦,不久守德也禁不住睡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                       *                        *                    *

   「各位讀者您好,很快又到了要和您說再見的時候.........」

    守德被館內播放的音樂驚醒,看見自己面前的座位已是空無一物,而外套被端正地

    擺在自己的桌上,守德竟有些失落的感覺。

    匆促地穿上外套並收拾好書本,守德步出了圖書館外,下午那場大雨早停了,滿地

    的積水卻仍未退去,回味著今晚遇見筱雲的事,守德感到既溫馨又愉快。

    踏著積水較淺的地方,守德邊走邊哼著歌,突然身後有人喚著:

   「學弟,心情這麼好啊?」

    守德轉頭一看,一個壯碩的男孩正向他揮手走近,他的身邊則跟著一位長髮女孩。

   「家駒學長,好久不見!」守德帶著驚喜的語氣,快步迎上前去。

   「是啊!好久不見了!最近過得怎麼樣?」學長問道,守德抬頭望著學長俊挺的笑臉,

    喜道:「還好啦!研究所的功課難不難唸啊?」

   「普普通通啦!只是論文要找人做實驗,有點麻煩。」家駒摸著頭說道,守

    德拍拍家駒的肩,「需要幫忙就說一聲,我們不是哥倆嗎?」

    兩人相互笑談著彼此的近況,接著家駒才介紹他身旁的女孩與守德認識。

   「韓書儀,我大四的學妹。」家駒看著書儀的臉說道,守德立刻和她點頭招呼。

    書儀禮貌地點頭回應,一股脫俗清麗的氣質,讓守德心中羨慕家駒學長的幸運。

   「他叫程守德,是當年跟我一起參加抗議學校伙食品質的搭檔,別看他一付斯文的樣

   子,他可是柔道社的高手喔!」

   守德吐著舌頭說:「學長你少糗我了,我看我連你都摔不動。」

   家駒呵呵笑著,兩人和守德寒喧一會ㄦ後,家駒便牽著書儀的手離開了。

   守德獨自回到宿舍,搭著電梯上樓後,守德看見一個男孩蹲在樓梯間的公用電話旁,

   拿著話筒正低聲說著,守德開玩笑地拉一下男孩頭上紮的馬尾。

  「駿飛,蹲這樣很難看耶!好像在上廁所一樣。」守德說道,駿飛揮手要他走開,嘴裡

   仍是不停地對著話筒說著。

  「重色輕友,算了!」守德摸摸鼻子,無趣地走回寢室,卻同時見到隔壁寢室門口,一

   個身材瘦高的男孩,正拿著鑰匙開門。

   他看見守德,微笑地點點頭,守德也友善地點頭回應,然後各自進入寢室。

   沖個舒服的澡後,守德拿起吹風機,對著浴室裡的鏡子吹頭髮,望見鏡子裡那張爬滿

   暗紅色瘢痕的臉孔,守德不禁想著剛才隔壁的那個男孩,他那張白淨的臉。

  「黃承禹,我真的比不上你嗎?」守德望著鏡中的自己,暗自慨嘆。

   唸了點書後,守德習慣性地開啟電腦,選擇另一個沒有人知道的秘密帳號上站,溜到

   心情留言版與系版逛逛後,就轉到好友監視器,看看有哪個熟悉的帳號上了站。

  「喔!」守德看見承禹的帳號正在站上,他正編寫著準備貼上心情留言版的文章。

   這個舉動讓守德帶著莫名的興奮。

   一邊注意著承禹的動態,一邊開新視窗QUERY了筱雲的帳號,除了LOGIN與新信件訊息

   有變化外,POST次數依舊是一成不變的"零",說明檔也是一片空白。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情一樣?」

   想起下午筱雲寄來的那封信,守德心裡不免有著慚愧,多年來總是從承禹的POST中

   ,找尋關於筱雲的蛛絲馬跡,每當他們倆陷入爭吵或是合好時,守德的情緒也就跟

   著起起伏伏,而靠著承禹的post,也能間接了解筱雲和承禹的感情進度。

   但是守德心知,扮演筱雲那位"心思細膩"的朋友,是需要一點毅力與運氣的,因為,

   承禹總是在寫完POST後,不過幾分鐘就自行砍去。

   很奇怪的舉動吧!也許每個陷入情網的人,總是會做出一些旁人難以理解的事,這使

   守德想起駿飛前天晚上大吹大擂的「愛情殘廢論」

   *                   *                     *                          *

  「談戀愛的人是殘廢的,」駿飛帶著鏗鏘有力的語氣說:「不然為什麼要把情人叫做另

   一半?不然為什麼平常一個人就過的好好的,交了男女朋友後,走路也要彼此牽扶,

   動不動就倚來靠去,像沒骨頭似的。」

  「胡扯......」守德吐著舌頭說,駿飛搖著頭,一本正經的說:「許多陷入情網的人

   總是不自覺的患了看不清、聽不明的毛病,只看到對方好的,或只聽到自己相思的

   苦,然後就會做一堆傻事。對了!有句名言支持我,就是「愛是盲目的」、「LOVE IS

    BLIND」!」


   *                   *                     *                         *

   駿飛的那篇"謬論",此時想起來倒還有點道理,也許,每個人的心中天生都有個缺口,

   然後我們得在茫茫人海中,找尋一顆恰巧與自己缺口吻合的心,填滿這上帝失手的缺

   憾,所以在找尋的過程中,也許因為心裡的殘缺,才會不自主地做些奇怪的傻事吧!

   承禹終於寫完POST了,守德熟練地操作著指令,快速地將承禹的文章抓了下來,望見

   另一視窗的監視器,果然不一會兒,承禹就將原信砍去,並匆匆下了站。

   守德吁了一口氣,一邊開著視窗,一邊開啟文件,將承禹剛寫的信顯現在營幕上。

         雲:


         愛上妳,我是不是很傻呢?

         我只知道如此單純的愛妳,單純地一步一步,朝著妳的方向走去。

         而妳我之間,卻永遠夾著一道長長的傷痕。

         為什麼妳不能忘記他呢?

         好想跟妳說,相信我,我的心會是妳永遠的避風港。

         但是,妳卻總是逃避我的表白,到底妳的心中,我有沒有重量啊?

         唉!愛妳越深,就越覺得自己好傻.....


 「又抓到"雞肋"的信啦?」室友駿飛不知甚麼時候走進來,守德聽見他在身後說著,他拍

  著守德的肩膀說:「可憐的男人,被女人玩了都不知道,唉!說自己傻倒還有一點自知

  之明。」

  守德搖頭不語,接著他看見另一個視窗中,筱雲的帳號悄悄上站,她看了一會兒文章

  後,就跟一個守德也相當熟悉,來自北部學校的"ANDY"聊起天來。

  守德知道筱雲跟這位叫ANDY的常會聊上許久,於是不再等待筱雲,將承禹寫的文章存檔

  後,逕自關上電腦。

 「唉!人家是同情他,把同情當愛情,遲早會倒霉的!」駿飛把馬尾放下來,一頭垂肩的

  長髮顯得烏黑柔亮,配上駿飛原本就端正深刻的五官,倒有七分神似日本的江口洋介。

 「別提了。」有些灰心的守德不願再繼續關於筱雲的話題,於是提道:「倒是你,和小

  娟最近怎麼樣啊?」

 「她昨天剛開始考期中考,我勸她好好加油囉!她上學期玩得太兇了,功課基礎都打不

  好。對了,你看我新買到的電話卡,漂亮吧!」

  駿飛從口袋裡拿出三張,都是野鳥圖案的電話卡,守德接過來省視一番,然後說道:「

  一個晚上打的啊?天啊!」

 「泡馬子那有不花錢的嘛!」駿飛收回電話卡,「聽說現在有一種雙面兩百元的電話卡,

  我找好久都找不到。」

  守德搖頭說:「其實你有空應該多回台北看看她,打電話是很不保險的。」

 「該我的就是我的啦!」駿飛邊整理著自己的換洗衣物邊說道:「還有啊!最近柔道社很忙

  ,你能不能回來幫個忙?最近聯外道路不安寧,一堆學妹跑來學女子防身術,唉!」

 「我回去幹嗎?當肉靶啊?不幹不幹!」守德揮著手說,駿飛只好聳聳肩,逕自進入浴室。

  守德從抽屜裡拿出一本日記,記錄下今天下午與筱雲的邂逅,思及至此,守德心中滿滿

  都是甜蜜的感覺。

  看著床上那件土黃色外套,守德拿起來輕輕鋪平在膝蓋上,似乎就能感受到筱雲殘留

  的淡淡香氣,但是仔細一摸,卻發現外套口袋裡似乎有張紙條。

  拿出紙條一看,只見到筱雲微醜的筆跡寫著:

                 謝謝你的外套,很溫暖喔!


  守德看著紙條良久,不禁開心地笑了起來,並把紙條輕輕夾入日記本中。


  *                   *                          *                       *

  隔天是週一,下午出了個好天氣。

  守德剛考完一科期中考試,吃過午飯,記得午後一點鐘還有課,守德懶得回寢室休息

  ,想起社團辦公室裡那片拼圖地毯,守德便走上活動中心,準備到手語社辦去小憩

  片刻。

  走到門前,守德摸出留言木版後的鑰匙,當他開鎖之際,卻發現門鎖竟是鬆動的。

 「啊?有人?」念頭還未轉完,門陡地一開,守德看見筱雲正坐在椅子上,身旁的音響

  傳出"割愛"這首歌曲。

  筱雲有些驚奇地看見守德,但是守德卻是緊張地猛點頭。

 「對不起!對不起!」守德本來想趕快關上門離開,但是筱雲說:「沒關係,同學,你等一

  下。」

  筱雲走到門口,這是守德第一次這麼靠近筱雲,看著筱雲深遂明亮的雙眼,與身上傳來

  微微香氣,守德的心不禁砰然跳動。

 「你是手語社的社員嗎?怎麼會有鑰匙呢?」筱雲問道,守德趕忙回答說:「我....我是手

  語社的,鑰匙是嘉誌跟我說放在木板後面的,我是想來這看看手語書。」

  筱雲呵呵地輕笑著,「你這麼緊張幹嗎?做賊心虛嗎?」

 「啊?沒有沒有......」守德揮著手急道,筱雲點頭說:「如果我沒認錯,我們好像在圖

  書館見過面喔!」

 「喔...是啊!」守德有些尷尬地點點頭,倒是筱雲很大方地說:「謝謝你的外套。」

 「不客氣。」守德說:「那妳忙,我不打擾妳了。」

 「哪裡,是社員就不用見外,進來坐吧!我也是幹部,有問題我可以教你。」

  筱雲的話有一種難以名之的力量,於是守德接受她的邀請,將門打開並固定在壁上,走

  進手語社辦。

 「你的名字是....?」筱雲問道,守德答說:「程守德,堅守傳統道德的守德。」

 「哦!原來你的名字還有這麼深奧的意思啊!」筱雲抿著嘴輕笑,並且告訴守德自己的名

  字,雖然守德早就知道,但是還是裝做一付初相識的樣子。

 「在學手語歌嗎?」守德問道,筱雲關掉音樂,說道:「嗯!今晚輪到我上課了,所以中午

  先來社辦預習。初級班的課程還跟的上嗎?」

  (我只會一點點,不過夠用了。)守德用手語比道,筱雲滿意地點頭說:「不錯喔!真的有

  用心的練習,很乖。」

  守德像個孩子一樣,摸著頭呵呵地笑,為了能與筱雲多說話,守德故意提了許多手語上

  的問題來請教筱雲,筱雲也耐心地一一指導。

 「"騙人"的"騙"要怎麼比啊?」守德問道,筱雲左手握拳並將拇指伸直,右手姆、中與

  無名指尖合起,食指與小指伸直。

 「左手的姆指是人,右手捏成像狐貍的樣子,用狐貍的嘴巴碰一碰,就是"騙"啦!」

 「手語的發明人真是很幽默了。」守德搖頭嘆道,筱雲微笑地說:「是啊!誰說溝通一定

  要用嘴巴,這樣無聲的傳遞心情,不也是很浪漫嗎?」

 「你們在幹嗎?」郁婷背著書包走進社辦,看見守德與筱雲在一起,於是好奇的問道。

 「他是我們的社員....」筱雲本想介紹守德給郁婷認識,郁婷揮手笑道:「不用介紹啦!

  我跟守德早就認識了。」

  筱雲有些驚訝地點點頭,郁婷對著守德問道:「守德,昨天我問你的事情,怎麼樣?有空

  去嗎?」

 「喔......我還沒想過耶......」守德微帶歉意地說道,筱雲問說:「你們倆個要去哪呀?

  」

  郁婷牽起筱雲的手,說道:「我問妳啊!下禮拜六有沒有空啊?要不要帶承禹跟我們一起

  去看流星雨吧?很好看喔!」

  筱雲只是苦笑地看著郁婷,並沒有回答,守德聽到郁婷提起承禹,心頭也一時變得沉

  重,不自然地低下頭。

 「耶?你們兩個怎麼啦?都不說話啊?」郁婷對於兩人的沉默,不解地問道。

 「沒有啦!這樣好了,我過幾天再告訴妳,好不好?」守德說道,郁婷點點頭,接著問筱

  雲說:「那妳呢?」

 「我考慮一下好了。」筱雲淡淡地說道,守德望見筱雲的神情,和上次與嘉誌在電腦室

  碰面時一樣的奇異,像是隱瞞著什麼心事一樣。

 「那好吧!」郁婷無奈聳肩說道,筱雲低頭看了看錶,時間是十二點四十分,於是說道:

 「我一點有重要的事,得先走了,守德如果有問題......」

 「喔!我一點也有課,也得先走了。」守德立刻起身說道。

  郁婷整理桌上的文件與錄音帶,說道:「沒關係,我下午留在這裡,你們有事就先走吧!

  不過看流星雨的事要快點跟我說喔!」

  守德與筱雲答應的郁婷後,兩人便一起離開社辦,朝活動中心門口走去。

 「沒想到你已經跟社團的人這麼熟了,我卻到今天才認識你。」筱雲笑道,守德也以微笑

  回應,心裡頭卻是想著:「其實我們早就認識了。」

 「你有沒有在玩網路啊?」筱雲問道,守德有些意外地「喔」的一聲,說道:「有啊!不

  過.......」

 「不過什麼?」筱雲問道,守德心念一轉,趕忙說道:「電腦是我室友的,我只用GUEST

  跑一跑。」

 「喔!是這樣啊!」筱雲點點頭,守德輕咳一聲,試探性的說道:「我室友的帳號很好玩喔!

  不知道妳認不認識? 」

 「什麼帳號?」

 「嗯!很耍寶的帳號,」守德說道:「他叫牛牛。」

 「啊?真的啊?」筱雲向守德確認了英文ID後,笑道:「好巧,我們在網路上認識有兩年

  多囉!」

 「喔!真的啊?」守德裝做一付很驚訝的樣子,筱雲說道:「嗯!你室友是個很細心的人

  ,改天介紹我認識一下。」

  守德微笑地點頭,對於筱雲熱切的回應,感覺十分開心。

  兩人並肩走在活動中心前的長廊上,眼前走來一對男女朋友,他們喚著守德的名字。

  守德還沒回神過來是誰在打招呼,下意識的準備舉手回禮時,卻發現筱雲突然停頓腳步

  ,佇立在守德的身後,守德向後一看,只見到筱雲的眼神則直視著那對男女。

  而讓守德更是驚異的,卻是筱雲臉上,隱約帶著淚光的神情。

   「守德!」

    守德循著招呼聲望去,只見到家駒學長正帶著書儀學姐一同走近,當他們兩人望

    見筱雲時,先是一陣詫異,接著也微笑地說:「嗨!筱雲,好久不見了!」

   「嗯!」筱雲只是輕應了一聲,守德驚異地問道:「原來你們認識啊?」

   「ㄜ.....是啊!我們....是好朋友啦....」家駒很不自然的說,書儀看著家駒的神情

   ,握著他的手感覺更緊了。

    筱雲低頭不語,守德也有些百思不解地看著眼前凝結的氣氛。

   「關於實驗的事,不知道你後天有沒有空?」家駒說:「下午兩點到我研究室來,可

    以嗎?」

   「嗯!沒問題。」守德想起郁婷提起流星雨的事,於是問道:「對了,下禮拜六學校

    後山看得到流星雨,學長跟學姐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看?」

   「喔!真的啊?」家駒笑道,守德轉頭問著書儀說:「學姐一起去吧?」

    書儀看了看筱雲,然後有些難色地微笑說道:「看情況吧!」

   「喔!好吧!」守德早已聽出書儀語氣中的不安,也看出他們神情中強自壓抑的鎮定,

    不過守德還是忍住心中的疑慮,以免讓情況太過尷尬。

    家駒接著推說有事,牽著書儀的手離開,筱雲也只是低著頭,守德只得跟著她慢慢

    走著。

   「你跟家駒學長怎麼認識的?」筱雲突然轉頭問道,守德說:「哦!大二上的時候學校

    裡不是在抗議伙食的問題嗎?那時候學長是活動發起人,我是被同學拉去參加,認識

    學長後,就當了整個活動的文書人員。」

   「原來是這樣。」筱雲聽見守德提起家駒的事,眼神中似乎泛起一點光采。

    細心的守德看在眼裡,心中更是疑惑了。

   「那他會不會跟你去看流星雨?」筱雲又問道,語氣有強忍的熱切。

   「應該會吧!學長跟我提過,他是很喜歡湊熱鬧的人,我想他應該會去,不過是不是

    會跟我去就不曉得了。」說罷,守德接著問道:「那妳和學長是怎麼認識呢?」

   「喔.....我們是好朋友.....他....他跟我的直屬學長是室友.....」筱雲有些斷斷續

    續地說著,看見筱雲尷尬的語氣,守德似乎感覺到一些事情,但是卻又說不上來。

    筱雲低頭看了看錶,不禁「啊」地低呼一聲:「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我也快遲到了。」守德跟著看錶,離上課時間竟只剩三分鐘。

   「嗯!我走這邊,bye!」筱雲和守德道別後,便加快腳步轉身離去。望著筱雲離去的

    背影,並想著剛才的情景,守德隱約感到失落與不安。


    傍晚時分,守德回到寢室,看駿飛正收拾著柔道服準備出門。

   「這麼早就去社團啊?」守德問道,駿飛點點頭,用髮圈將長髮箍成馬尾,然後說道:

   「社員太多,先到教室跟各組組長開會。喂!回社團幫我啦!義氣啦!」

   「不要!」守德搖頭說道。

   「你還在為學長那句話在生氣啊?」駿飛問道,守德放下書包,沒有回答。

   「資質差有什麼關係?當肉墊又怎麼樣?人家郭靖還不是資質很差,最後還不是變成天

    下五絕之一。」

   「喔!天啊!」守德聽了差點昏倒,他說道:「你連安慰人都不會,那是小說,怎麼比啊

    ?我要是有金庸的一半才華,要我寫個白癡變成天下無敵我也寫得出來。」

   「唉呀!不管啦!」駿飛揹起背包,說道:「反正你來就對了,大不了跟我同組嘛!」

   「我晚上要去手語社啦!今天不行啦!」守德邊整理著書桌邊說道,駿飛「唉」的一聲

   ,嘴裡唸唸有詞地離開寢室。

    一番梳洗後,守德挑一件白色條紋短袖襯衫和白色長褲,在鏡子前仔細地吹乾頭髮,

    整裝完畢後還在鏡前端詳許久。

   「應該還可以吧?」守德在鏡子前面轉了轉身,然後才滿意地準備前往社團。

    在電梯口等電梯時,守德望見電梯前佈告欄上貼著手語社的廣告傳單,上面寫著今

    天要教授的歌曲是萬芳的「割愛」,想起待會兒就能見到筱雲,守德的心中滿是喜

    悅與興奮。

    當電梯門開啟,守德走進無人的狹小空間,當他準備關門時,突然有人喊著「等

    一下」。

    守德停了一下,只見到一個穿著藍色格子衣服的男孩跑了進來,守德仔細一看,原

    來是住在隔壁的黃承禹,想必他也是要前往手語社。

   「謝謝!」他向守德點頭道謝,守德也微笑回禮,但是想到他與筱雲待會兒相見的情景

   ,守德不禁有些五味雜陳的難受。

    兩人一同步出宿舍,承禹便小跑步地向活動中心方向奔去,守德卻是緩緩地一步一步

    慢慢走著,有時抬頭望著皎潔的月光,或是停佇在活動中心旁的湖邊,讓夏夜微涼的

    晚風讓自己不平靜的心稍微冷卻。

    循著安全梯走上社團教室,守德向坐在門口的兩位學妹打聲招呼,並在名簿上簽名,

    當他看見嘉誌名字旁的格子依舊是空白,守德不免為嘉誌的缺席感到無奈。

    走進教室,看見郁婷向他走近,守德笑道:「耶?今天怎麼有空來啊?」

   「晚上沒事,就過來逛逛囉!」郁婷聳著肩,俏皮地說。

    守德點點頭,看著稀稀落落,坐不到二十人的空盪教室,說道:「唉!怎麼人越來越少

    啊?」

    郁婷看著手錶,「今天會來的大概也只剩這些社員了。」

   「嗯!」守德迴望著教室,發現湘瑤、筱雲和承禹都不在,便問道:「湘瑤跟其他幹部

    呢?」

   「他們在社辦準備,待會兒就下來。」郁婷接著說道:「去看流星雨的事快點跟我說

    喔!我可以早點準備一些好吃的帶去。」

   「喔!真的啊!」守德呵呵地笑著說:「那我一定要去,聽嘉誌說過妳的手藝很棒耶!」

   「他在吹牛啦!我也不過煮過綠豆湯給他吃而已。」郁婷笑道。

    守德微笑地接過今天的教材,然後和以往一樣坐在後面的位置,看見欣蓉正看著

    教材上的歌詞專心地比著。

   「嗨!欣蓉!」守德向欣蓉打聲招呼,欣蓉抬頭向他微笑著,並且用食指輕輕地向他點

    點。

   「啊!我忘了....」守德咳了一聲,慢慢比道:(這樣可以了吧!)

    欣蓉微笑地點頭比道:(你的手語進步很多。)

    守德呵呵笑著,自己手語能如此快速進步,欣蓉可說功不可沒,因為於那次組合心型

    卡片的的活動,讓她和守德湊成一組,欣蓉的手語相當熟練,守德從中學到不少技巧

    與詞彙,而且欣蓉還跟他約定,因為兩人是因手語而認識,所以往後見面,都得盡量

    用手語交談,守德為了能早日趕上筱雲的手語能力,硬著頭皮答應了欣蓉的要求。

    (其實我們不必約定的這麼嚴格吧!偶爾說話沒有關係,好不好?我都沒聽過妳的聲音。

    )守德用粗淺的手語慢慢比道。

    (不行,說話要算話,我們是因為手語認識的,當然要盡量用手語交談囉!)欣蓉抿著

    嘴,雙手流利地比著。

    (跟妳同一組真不知道是幸或不幸?每次都比得手好累喔!)守德苦著臉比道,欣蓉看見

    守德那付苦哈哈的表情,不禁微笑起來。

    守德看見她甜甜的笑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著頭微笑。

    教室內響起零落的掌聲,筱雲從教室門口走向講臺,看著她穿著白色T恤,不施脂粉

    的素淨臉龐,守德感到心裡頭又撲通撲通地跳著,當然,他也可以感覺到,在旁邊

    坐著的承禹,也正用相同的心情看著筱雲。

    湘瑤拿著點名簿向郁婷打聲招呼,她看了看手中的名單,向郁婷問道:「嘉誌他今天

    還是沒來嗎?」

   「妳還會關心學長嗎?我還以為妳連他叫什麼名字都忘了。」郁婷語氣有些冷淡地說

    著。

    湘瑤低頭不語,郁婷嘆了口氣,說道:「學長說他正忙著畢業報告。」

   「嗯......那......幫我問候他.....」湘瑤向郁婷微微躬身,然後低著頭走到教室後

    頭,不發一語地坐著。

    郁婷覺得自己似乎說得太過份了,本來想向湘瑤說聲抱歉,但是一想到那天,嘉誌哭

    著擁抱她並向她說出湘瑤所說的話,郁婷一股怒氣又衝上心頭,道歉的話又吞回肚子

    裡了。

    教室內二十幾個人零散地坐著,望著這般冷清的景象,筱雲只是無奈地搖搖頭,便開

    始正式上課。

   「各位同學,今天我來教大家的歌曲是"割愛"..........」

   音樂響起,筱雲一字一詞耐心地教著,底下的學員雖然也是相當專心,但是

   安靜地氣氛仍讓今晚的社團活動有些沉悶。

  「如果嘉誌在,也許就會熱鬧些吧!」守德心裡想著,並側眼看看在牆邊獨坐

   的郁婷,她似乎少了像第一次社團迎新時,和嘉誌合作的那般活力,守德甚至會

   有種感覺,她似乎只願冷眼地看著社團的逐漸衰落。

  「有沒有人有問題嗎?」筱雲問道,柔細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室裡顯得有些無力,

   守德看見筱雲的眼睛望著她瞧,似乎希望守德能提點問題,別只讓他一個人尷尬

   地在臺上唱獨腳戲。

   守德趕緊舉起手,筱雲像鬆了口氣,微笑地問道:「同學你有問題嗎?」

  「啊!我是有問題....ㄜ...不是我有問題,是我對手語有問題....」守德有些緊張

   地說道,在座的女孩子都笑了出來,連筱雲都被守德逗得輕笑著,守德的臉煞時

   漲得通紅,有點結巴地問完幾個問題,就趕忙低頭坐下。

   筱雲耐心地一一回答完守德的問題,才向守德微笑地點點頭,守德也以微笑

   回應。對守德而言,能專心望著筱雲時,時間似乎總是過得特別快,當湘瑤宣布

   下課時,欣蓉依舊向守德揮手後便獨自離開,湘瑤抱著文件,神情落寞地跟著社

   員們一同離去。

  「謝謝你提問題,不然我可糗囉!」筱雲走向守德,點頭笑道。

  「沒什麼啦!我是真的想提問題的。」守德說道,筱雲只是淡淡笑著,承禹喚

   了筱雲一聲,她轉頭點了點,便又向守德輕聲說道:「嗯.....下星期去看流星雨的

   事.....你幫我問問家駒學長......嗯.....他們要不要去,好嗎?」

   「哦.....好的。」守德聽見筱雲不自然的語氣,當下沒有追問原因,筱雲道了

   聲謝,便和承禹一同離去,看見承禹還拉起筱雲的手牽著,守德有些無奈地嘆口

   氣。

  「喜歡就追啊!在這兒唉唉叫,筱雲又聽不到,有什麼用?」郁婷將教室的門窗

   與燈光一一關上,和守德站在門外,看見守德在門口直瞧著筱雲與承禹兩人並肩

   離去的背影,郁婷便不客氣地說道:「上回在社辦碰到你們兩個,我就感覺得到了。

   追女孩子哪能這麼溫吞吞的,不積極一點,當心人家近水樓台。」

  「妳別亂說,我哪有?」守德瞪了郁婷一眼,郁婷「呵呵」地乾笑兩聲,說道:

  「愛就愛嘛!有什麼好怕的。算了,下星期流星雨決定要去囉?」

  「嗯......」守德點點頭,想起筱雲剛才交代自己的問題,心中又是滿腹疑惑。

   陪著郁婷收拾著名單與錄音帶,兩人一同前往社辦,守德想起嘉誌,便隨口

   問道:「嘉誌學長最近還好吧?」

  「忙著畢業報告,看他整天埋在書堆,在電腦面前一坐就是六七個小時,真是

   令人擔心。」郁婷搖頭嘆道。

  「多虧妳幫忙照顧了。」守德說著,郁婷苦笑地搖頭不語。

   一邊等著郁婷整理著社辦文件,守德順手翻閱著那本社員留言簿,翻著翻著,

   突然發現,筱雲除了那則留言外,再也沒有其他隻字片語留下,而整本簿子也沒

   有承禹的留言,於是守德向郁婷問道:「郁婷,這本留言簿還有其他本嗎?」

  「沒有,只有這一本了,怎麼啦?」郁婷問道,守德又翻了翻,才說:「好像不

   是每個人都有留言,是吧!」

  「當然啦!這是讓社員寫下對社團活動的感觸,還有平常的心情交流罷了。你

   發現什麼啦?」郁婷從守德手中拿過本子,看見守德這翻看著有筱雲留言的那一

   頁,便笑著說道:「筱雲是不多話的人,從上大學認識她到現在,我們之間也談

   得不深入,她是自我防禦性很強的人,也許是受過什麼傷害吧!感情方面好像也

   不清不楚的,她不想講,我也不便多問囉!」

  「真的嗎?妳聽說過什麼嗎?」守德問道,郁婷搖搖頭:「我這個人雖然雞婆,

   但是絕不八卦,你問錯人啦!」

  「嗯!那上頭好像也沒有承禹的留言喔?」守德接著問道,郁婷吐著舌頭,說道:

  「這傢伙還不是為了追筱雲,才託嘉誌帶他入社的,連手語單字都打不出個半

   打,我不喜歡人家是為了追男女朋友才參加社團的,我猜他連社辦八成都沒來

   過,更別提留什麼言啦!」

   聽見郁婷這樣說,守德不禁有些得意,筱雲還稱讚過自己的手語呢!但是想起

   剛才他們兩人牽手的那一幕,守德也不免有些黯然了。

   離開了社辦,守德送郁婷回到女生宿舍,當郁婷問說守德有什麼不吃的,她

   在觀星當日好準備點心時,守德想起了家駒學長,便說道:「當天可能有一對學

   長姐會跟我們一起去,不過我想他們應該也會自己準備東西,只是我們一起觀星

   而已,不知道妳同不同意?」

  「誰啊?手語社的嗎?」郁婷問道,守德搖搖頭,郁婷說:「好啊!沒關係。」

  「嗯!謝謝!」守德和郁婷道了晚安,便在女生宿舍前道別。

   回到寢室,發現駿飛還沒回來,守德梳洗過後,便翻開課本復習功課,並順

   手開了電腦,發現信件裡有筱雲回給自己的信,上頭只是簡短地寫著自己最近心

   情不好,很多事情逼著自己,提不起放不下的個性讓自己很為難。

   儘管網路上的守德,一直是筱雲口中那位相當了解她的朋友,但是她仍然無

   法從簡短地三兩句中看出任何端倪,也許只能等承禹再寫幾篇POST來告訴他

   了。

   正當守德煩惱該如何回信之際,一通電話鈴鈴響起。

  「喂!找哪位?」守德拿起話筒問道,只聽到對方的話筒先是嘟的一聲,然後一

   個女子的聲音從一個背景音樂是英文抒情歌的環境裡傳出話筒,她大聲地說:「請

   問馬駿飛在不在?」

  「他不在喔!妳是那位?要不要留下電話?」守德回道,女孩沒有出聲,只見話

   筒那方有個男人聲音正叫著:「怎麼,他不在啊?」

  「謝謝!不用了。」對方說罷後便斷了線,守德掛上話筒,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不一會兒駿飛回到寢室,守德提起電話的事,駿飛也不知道會是誰打來。

  「會不會是小娟啊?」守德說道,駿飛搖搖手:「不可能啦!她說打長途太貴,

   我們學校又很難打進來,所以她才要我主動打給她啊!」

   守德點點頭,關上電腦,聽駿飛聊著社團的事,但是心裡仍思量著要如何回

   筱雲的信。


   兩天後的下午一時許,守德依約前往家駒的研究室。

   火傘高張的天氣讓人覺得有些昏沉,守德於是沿著人行道上的樹影走著,看著

   沿路競放的日日春,泛桃紅的花瓣迎風曳舞,倒有番自在悠閒,守德也就索性慢

   慢踱步欣賞。

   不經意看見一朵相當靠近自己的花上停著一隻大鳳蝶,潔白的蝶翅上有細緻的黑

   色紋絡,看著她靜靜蜷伏在花朵上,守德的眼光深深被吸引了。

  「好漂亮的蝴蝶啊!」守德看著看著,突然望見不遠處有個垃圾筒,他從筒上順

   手拾起一個乾淨的透明塑膠袋,慢慢地走近,想抓住那隻蝴蝶,一不小心碰到花

   旁的葉子,蝴蝶受到驚嚇,便振翅飛去,隱沒在花叢間了。

   守德有些懊惱地將袋子丟回筒內,看看手錶,和家駒學長所約的時間快到了,

   於是便加快腳步,向社科院走去。

  電腦螢幕上光標不停地閃爍,守德跟著指令一一按鍵,家駒則專心地在守德身旁,邊看

  著螢幕邊記錄著實驗資料。

 「OK!這樣就可以了!」家駒在電腦程式執行完後,又問了守德幾個研究問題,守德也相當

  配合地就題回答,然後實驗才告一段落。

 「這樣就好?很簡單嘛!」守德笑說,家駒則把電腦資料歸檔,說道:「嗯!謝謝!這研究

  不難,只是需要找很多樣本。等我整理一下,我請你到冷飲部吃冰。」

 「不用這麼客氣啦!舉手之勞而已。」守德搖手表示婉謝,家駒笑了笑,說:「哪裡,你

  不讓我請,就是沒把我當朋友看。走啦!別囉嗦了。」

  家駒搭著守德的肩,兩人準備一同離開時,書儀手中拿了一疊書走進來,和守德打聲招

  呼,家駒也請書儀一同前去。

 「我剛遇見宋教授,他要我現在來叫你去他的研究室一趟,你的分機電話設成勿干擾,

  他打不進來,所以要我來找你。」

 「要讓受試者專心受測嘛!可是我現在答應請學弟客......」家駒回頭看看守德,守德說

  :「不要緊啦!改天再說。」

 「好吧!真是抱歉。」家駒摸著頭笑道,於是三人離開了研究室。守德想起筱雲要問的事

  ,順口問道:「學長,上次我跟你提說流星雨的事,你跟學姐要不要和我們一道去呢?」

 「喔.....這......我還沒想過.....」家駒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書儀聽見家駒的回答,

  神色顯得有些不安,守德也不知道自己問錯什麼,不過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筱雲要去嗎?」書儀問道,眼神沒有望著守德,口氣也故意裝做是隨口問道一樣,守

  德於是微微點頭。

  接著一路上三人都未再說話,守德也感覺道他似乎觸動到前方兩人心中的一個秘密,

  因為他們雖然牽著手,但是家駒卻頻望著書儀,神情顯得有點焦燥,與他一向沉著自負

  的表現完全相異,相較於書儀只是沉默安靜地走著,守德更能確定這種假設。

  也許,還和筱雲有關!

  想到此處,守德心裡突然一驚,但是隨即搖頭,不願相信剛才一瞬間閃過的一個想法。

  三人走到離冷飲部不遠處,書儀突然向家駒說:「學弟今天頂著大太陽來幫你做實驗,

  既然你也答應人家請客,總不好不守信用,不然這樣吧!我幫你請學弟好了,也藉此認

  識一下學弟,好嗎?」

 「這........」家駒聽見書儀的提議,竟然有些慌了,守德於是忙道:「謝謝學姐,不過

  我待會兒要跟朋友出去,現在得回寢室換衣服,請客的事改天再說吧!」

  家駒聽完守德的話,仿彿心情一鬆,不自主地微笑著,但是書儀卻笑道:「吃個冰不用

  多久時間嘛!學姐可是很難得請客喔!這麼不給學姐面子啊?」

 「啊?沒有.......」口才一向不好的守德被書儀這麼一講,加上也不了解學姐的脾氣,頓

  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家駒則被書儀催促著趕快去找教授,自己則拉著守德往小吃部走去。

  守德看見家駒似乎想說些什麼話,但是卻像啞巴吃黃蓮一樣,表情難得跟個苦瓜似的,

  看在一向敬重家駒學長的守德眼裡,既感同情,又覺得滑稽。

  在頻頻回首後,家駒獨自離開,守德心裡有些忐忑不安,連書儀問他想吃些什麼都沒聽

  到,書儀於是先點了兩杯果汁,兩人便找個雙人對座的位置坐下。

 「謝謝你今天來幫忙家駒,這個學校很沒人情味,願意幫忙實驗的人真的不多,加上他

  排的實驗時間都是下午兩、三點的,現在又是大熱天,真是辛苦你了。」書儀很客氣地

  說,守德也禮貌地回答。

  書儀接著問起守德與家駒認識的過程,守德便提起當初家駒學長為反應學校伙食品質不

  佳而發起的抗議活動,因為自己懂得寫點文章,於是自願幫忙家駒學長擔任文宣品製作

  的工作。

 「本來是怕被學校算帳,但是看見學長那種積極的態度,與帶動大家在餐廳外頭呼口號的

  領導,老實說,我還真有點被感動呢!於是就一頭栽下去啦!」

 「說起來我能喝到這杯衛生新鮮的果汁,你的功勞可不小囉!」書儀微笑地說道,守德也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

 「那天遇見你和筱雲在一起,你和她是男女朋友嗎?」

  雖然心裡有了底,但是守德沒想到書儀這麼單刀直入地發問,趕忙搖手說:「沒有!只是

  普通朋友而已。」

  書儀只是微微一笑,用吸管攪動著果汁,說道:「不用緊張,其實不管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都有些話想對你說。」

  氣氛突然嚴肅下來,守德發現書儀的手有些發抖,一時無計可施,只得靜靜地坐著。

  書儀拿起面紙,拭去在眼框裡打轉的淚珠,幽怨地嘆了口氣。

 「希望........嗯........直說好了.....希望你以後別在家駒面前,提起筱雲的事。」

 「為什麼?」守德輕聲問道,書儀笑了笑,從隨身的小皮包裡拿出一張照片,守德接過一

  看,照片的背景是在個野外的風景區,家駒與書儀兩人親密地相偎著,照片下的日期是

  三年多前的國慶日。

 「那年家駒是大二,我是大一新生,我們是在迎新會上認識的,他算是外系來湊熱鬧,不

  過他那天玩得很瘋,把晚會主持的有聲有色,我以為他只是個好玩的人,學識上八成算

  個草包,可是在找個機會和他私下聊過後,發現他很有思想,也很積極。」

  書儀述說著與家駒相識的過往,在那次晚會之後,兩人就被系上的同學撮合在一起。

 「同學都笑我好像是王昭君和番一樣,我們的感情承受著各自系上同學們的祝福,相對的

 ,這也是一種壓力。」

  守德默默地傾聽著,書儀嘆了口氣,「那一年的日子過得很快樂,我一直以為家駒的心

  是屬於我的,沒想到這一切,因為筱雲的出現......」

 「哦!」雖然守德早猜得到了,不過還是忍不住驚訝地嘆道,書儀微笑說:「希望你別把我

  想成那種道人是非的八婆,我只是想告訴你原因,也希望..........」

  書儀猶豫了一會兒,守德也不催促她,她喝了口果汁,才緩緩笑道:「我也待過手語社,

  ,你知道嗎?」

  守德訝異地搖頭,這點的確讓守德意外,書儀笑說:「不過忘得差不多了,現在也只會比

  一點點了。」

 「然後呢?」守德問道,書儀於是繼續說道:「筱雲就是和我在社團認識的,當時我發現這

  個學妹長得十分靈秀,眼珠子水亮水亮的,學起手語又快又正確,和聾朋友交談時也很

  有耐心,讓我很喜歡她,熟絡以後,我們常常一起帶社團活動,後來連我和家駒出去玩

  ,也會帶她一同去走走,我把她就當自己妹妹一樣,可是........」

  說著說著,書儀的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守德心下頓時雪亮,卻又感覺到有些難過。

 「這也難怪,我見猶憐,何況是個男人呢?但也許是家駒對她太好,筱雲也似乎動了心,

  於是,反倒我變成了局外人。」

  書儀苦笑地擦著淚,接著談起兩人復合的過程,原來書儀對兩人遲遲不能諒解,兩系同

  學也指責家駒見異思遷,對筱雲也是私下流言甚多,家駒會和書儀復合,一部份是因為

  週邊朋友的壓力,事後家駒也說是忘不了書儀的好,提到這點,書儀不禁臉紅的笑著。

 「這不是學長的個性。」守德心裡想著,家駒是那種有擔當的人,連在抗議活動時,面對

  校長教官的嚴詞責備都能據理力爭的個性,如果真愛筱雲,根本不會理會什麼朋友壓力

  才對,一定還有原因。

 「不過家駒如果因為朋友的關係才和我重合,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接受他,後來我知道

  ,家駒在無意間發現了件事,也許因為這樣,才對筱雲心冷了。」

 「心冷了?」守德疑惑地問道,書儀拿起桌旁的留言紙條,寫了幾個字,將紙摺了幾摺,

  便說道:「有些事我想我不必說,畢竟都過去了。如果你真的喜歡筱雲,我想你應該多

  她多了解些,如果你看不懂我寫的是什麼,那就算了吧!」

  把紙條交給守德後,書儀便逕自付了兩人的帳,說道:「流星雨我想我們是不能陪你們

  去看了,不過有句話.......嗯........我想請你轉達給筱雲。」

  守德微微點頭,書儀淡淡地微笑著,說道:「麻煩你對她說,她一直都是我最疼的學

  妹。」

  冷冷的空氣似乎有些暖和起來,守德點頭說:「我相信妳也是她最喜歡的學姐。」

 「但願.....」書儀嘆道,獨自離開了冷飲部。

  聽完書儀所說的,守德不禁一陣欷噓,原來筱雲和學長之間,竟然有這麼一段往事,那

  自己當年暗戀筱雲與參加家駒帶領的活動時,原來也早就身陷這如戲的巧合之中了。

  但是家駒離開筱雲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呢?難道是筱雲覺得自己錯了嗎?還是學長根本是在

  戲弄筱雲,這個對大學戀情充滿幻想的小女生呢?

  想起手中還握著書儀留下的紙條,這上頭有解釋著自己最後一個疑問的答案,他輕輕打

  開紙條,上頭寫了幾個英文字,不禁讓守德腦中又響個霹靂,他驚訝地看著紙上清秀的

  字跡,所寫下的四個英文字母。

                        「 A N D Y 」!

  傍晚回到寢室,守德立刻打開電腦,在站上許多討論區搜尋署名「ANDY」的POST,先

  行查詢的結果,知道ANDY只發表了三篇POST,卻不知是何時所寫,或許早就被砍掉了。

  只能怪自己當時並未注意這個帳號,只當他是筱雲的網路朋友,沒想到這人竟是維繫這

  一連串故事的關鍵之一,守德想到,或許之前承禹所寫的許多奇怪的POST裡頭的一些疑

  點,能從這個人身上完全解開。

  找到了,一篇半年前ANDY在FEELING版所寫的文章,被版主留下來,標題是「給親愛

  的老婆」,讓守德心頭著實一冷。

 「給親愛的老婆:雖然我們相距遙遠,兩年來我們聚少離多,但是我相信我們都為了彼此

  認真守候,謝謝妳總是體諒我,希望妳再給我們一點時間,我一定給妳永遠的幸福。」

  守德看完文章後,腦海突然一片空白,整個人呆望著螢幕,一種幻滅的震撼似乎支離了

  所有的思緒,空氣中隱約飄盪著一股冷風,彷彿命令心臟必須強烈震動才能維持體溫。

  守德下意識的抓下文章存檔,突然想起那封信件,於是開起舊檔,找到ANDY寫POST隔晚,

  承禹所寫的一封信,信上寫道:

 「  雲:

    突然我好想離開妳,妳知道嗎?我不想活在他的影子下,為什麼我要承受這種痛苦?得

    不到妳的心,一切對我都是枉然。寫POST給自己看,對自己訴苦,怕妳會擔心,怕影

    響你們之間,胡思亂想地整夜睡不好,而他卻可以高高興興地和妳打電話,光明正大

    地說「親愛的老婆」!我只能偷偷摸摸地在站上,我算什麼呢?是我比不上他嗎?我給你

    的愛比他少嗎?擔心妳餓了、累了、心情不好了,為妳奉獻心力,不是要讓妳養足了精

    神,去面對妳的男朋友啊!這一切的一切,無非都是為了與妳相守一生,而不是在照顧

    他「親愛的老婆」!

    說真的,我現在好希望妳親口直接地對我說:「分手吧!我們之間是不可能了......」

    給我一個痛快的了斷.........多好,至少我們還能保有一點甜蜜的回憶,將來我們

    再度相遇,也能給彼此一個微笑,笑談這一切年少輕狂,把我這刻骨銘心的感情,留

    擱在心中,那塊屬於妳的地方。

    親自問了妳,才知道在他面前,妳把我隱藏的很好,一點都不留痕跡。為什麼呢?是

    妳在玩弄我嗎?還是怕他知道了會不愉快?為什麼我要忍受一切痛苦,他卻能安逸地享

    受妳堅貞的愛情?妳從不給我承諾,妳知道.....這樣會給我一種,妳隨時會離我而去

    ,重回他懷抱的感覺嗎?我面對著如此危險的愛情,妳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所以,昨晚我對妳做了個試驗,我要我自己向妳提出分手,看看妳的反應。我告訴我

    自己,如果妳痛苦的挽留我或是真情流露地告訴我妳的難處,而且我的離去會讓妳難

    過,而讓妳開口,安慰將所有的愛都獻給妳的我,那我就會寧願相信妳也曾真心對我

    ,就算現在要我承受痛苦,死在妳的笑容中,我都無怨無悔。但是若是妳已感覺我是

    真心與了斷後,也不開口挽留我,一樣冷淡地對我,那我就知道妳沒有對我用心、用

    情,傾我一生的愛,也不值得妳開口說句挽留的話。

    而妳昨晚的答案,徹底讓我心碎了,我不敢再用情,我是真的死心了!我竟連妳一句

    挽留的話都不值得說,如果妳想過我這用盡所有的愛來愛妳的人,妳說一兩句安慰的

    話,應該不過份吧!可是妳.........」

    那晚文章一寫完守德就抓了下來,承禹砍去後就斷了線,當時不知內情的守德只單

    純想到他們之間出現裂痕,也想到過筱雲似乎另有男朋友,但是如今看在守德眼裡

    ,卻是如遭雷擊,當初百思不解的謎,似乎全都找到答案了。

    筱雲是這樣的女孩嗎?憑藉著美貌,遊戲著為她痴迷的男孩?

    當遠方的男友思念著她的某晚,她是正與家駒談著一段不被祝福的愛情,或是正用

    微笑迷惑承禹那個「用盡所有愛情的男人」?會不會也正在寫著信,而收信人正是那

    個匿稱叫牛牛的傻瓜呢?

   「不可能,筱雲不可能是這樣的人,她一定是有原因的!」守德不停地試圖說服自己,

    可是這一切都合理地像張拼圖般,絲毫沒有疑問的互相契合,守德不禁感到頭痛起來

   ,抱著頭用力地想把這混雜的思路重新整理。

   「呀?你回來啦?」駿飛揹著背包回到寢室,看見守德抱頭沉思,於是問道:「怎麼啦?」

    守德反手關起電腦,說道:「沒事,頭有點痛。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教練說期末想說來辦場晉級模擬賽,今天大家各自練習囉!對了,你幫我整理一下參

    加名單好不好,我快累斃了。」駿飛從背包裡拿出一份名單遞給守德,守德雖然心情

    紊亂,但還是點頭答應,接過名單來進行整理。

   「喔!還有,下午有個恰查某叫「蔡郁婷」的打電話找你,要你回電。」駿飛把袋子裡

    漫著一股汗臭味的柔道服拿出來清理,守德邊填著名單邊說:「她惹到你啦?說人家是

    恰查某。」

   「說什麼隔壁的電話打不通,要我去叫黃承禹聽電話,你知道我最煩那種打電話要我去

    隔壁叫人來接電話的,自己不會等等再打啊!我"請"她等一下再打,她還說我講話不要那

    麼不客氣,真是渾蛋!」

    駿飛叨念著進入浴室,守德苦笑地搖頭,伸手拿起電話打給郁婷,心裡頭卻問道:「郁

    婷要找承禹做什麼?」

   「喂!找哪位?」郁婷的聲音從話筒傳來,守德問道:「我是守德,妳今天有打電話找我

    啊?」

   「嗯!我想問你說,這兩天能不能幫我去外頭買點東西,我明後天有考試,擔心會有

   東西準備不及,不曉得你有空嗎?」

    守德翻看桌上的行事曆,答應道:「好,我後天剛好沒事。」

    等郁婷將物品清單一一唸給守德記下後,守德便道:「嗯......今天下午我室友好像

    有點不禮貌,妳別介意啊!」

   「喔!他啊!算了,沒關係。」郁婷無所謂地說道,守德接著追問:「有甚麼事要找承禹

    嗎?」

   「你擔心他會跟我們一起去玩啊?」郁婷語帶曖昧地呵呵笑著,守德忙道:「沒有,我只

    是隨便問問。」

    郁婷輕笑著守德的慌張,說道:「唉!你的口才要多多練習囉!要學著跟女生說話不會

    慌,不然怎麼會追得到筱雲呢?」

    守德被郁婷說得語塞,郁婷聽見守德沒出聲,也不好意思再糗他,便說道:「承禹上

    午留言給我室友,說有事找我,我傍晚打電話過去問,原來他想跟我們一起去看流星

    雨。」

   「喔!原來是這樣。」守德裝作無所謂地說著,郁婷「嗯」了一聲,:「我問過筱雲,筱

   雲根本沒邀他, 八成在路上碰到嘉誌學長,學長跟他說的。算了,看你跟筱雲的意思

   啦!我無所謂。」

   守德虛應了幾聲,掛上話筒,想到這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攪得守德心神不寧。

   有些無心地翻看著柔道社的名單,當初如果沒有參加手語社,也許也就不會讓自己的心

   思陷入這混亂的僵局。   雖然在柔道社時常被學長取笑身材矮小,或是因技術不純熟

   ,被學長刻意欺負,但總比現在弄得自己處境尷尬來得好些。

   正當守德在胡亂思考時,他看見名單上有個熟悉的名字。

  「啊?張宇嶺?他什麼時候跑到柔道社啊?」記起嘉誌提過,宇嶺是以前和他競爭追求湘

   瑤的男孩,駿飛這時拿著大毛巾走出浴室,在書桌前擦乾長髮,守德問道:「喂!這兒

   有個叫張宇嶺的,是柔道社的嗎?」

  「怎啦?」駿飛問道,守德疑惑地問說:「他這學期加入的嗎?」

  「嗯!這傢伙是陪小玲來上課的,沒想到學上了癮,又跟老師處得不錯,下任社長八成

   是他了。」

   守德知道小玲正是社團裡的那位潑辣的小學妹,他有些訝異地說:「他跟小玲有什麼關

   係?」

   駿飛聳聳肩,哼聲笑道:「聽小玲說,是她認的乾哥哥,哼!心照不宣。」

  「嗯?不知道湘瑤跟嘉誌知不知道這件事?」守德喃喃地說著,望著手中的名單,心頭泛

   著一股奇異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事即將發生。

   晴朗的夜空忽然暗了下來,層層烏雲逐漸淹漫天際,在昨夜今晨交替的時分,一滴冰

   冷的雨水,悄然滴落。

  隔日。

  一道奔雷在雲端長嘯翻飛,雨水夾雜著疾風撲瀉大地,轟隆的雷鳴聲頓時將天空撕裂,

  今天的雨勢比預期還大得許多,守德手中的傘根本抵擋不住如此滂沱大雨,他趕忙走進

  圖書館的正門玄關,和一群剛下課的同學們跑進來躲雨。

  幾個學生懶得等雨稍歇,乾脆淋雨回寢室,大部分躲雨的人都進入圖書館閒晃,守德

  被昨天一連串的事情煩擾的無心唸書,閒來無事,便走進圖書館旁的計算機中心,隨便

  找了台電腦,循著指令上站。

  也許是下雨的關係,小站裡擁上四百多個ID,大部分都來自宿舍,只有一些ID是從外頭

  連進來,原本守德是不會特別注意這些外校學生,但是經過昨晚的事後,守德不免對這

  些外來的ID都多瞧了一眼。

  將「ANDY」這個帳號設定入好友名單後,守德便自己逛了幾個討論區,在醫藥版上找到

  幾篇關於臉部疤痕修復的文章,後頭接著便是化妝品業者的廣告,守德不由得邊摸著臉

  ,邊笑看著那幾篇誇大的廣告。

  看到一半,守德突然對自己有些莫名地厭惡,倒不是嫌自己的臉醜,而是想到了筱雲。

 「我是不是也只是因為外表而喜歡她呢?」

  筱雲有著迷人水亮的雙眸,眸中隱約潛藏著動人的深遂,難道自己真應了駿飛所提的「

  愛情殘廢論」,讓愛情盲目了自己的眼睛嗎?

  當守德思緒飄忽之際,螢幕上一個燈號亮起,這是站上新設的功能,是用來提醒站友,

  自己設定好友名單中的ID上站了,守德一看,心裡直喊著「巧」。

 「ANDY」上站了!

  利用監視指令觀察著他的動作,守德瞧見他正查詢筱雲的帳號時,心頭不免又湧上一陣

  酸楚。接著他到信箱讀取信件後,便開始寫信,自不待言的,九成九是準備寄給筱雲的

  信件。

  守德望著ANDY的帳號,忽然心念電轉,顧不得後果,趕忙匆匆下了站,重新利用一個新

  的「分身」ID登錄上站。聽聞網路上的社會是男多於女,在網路上以女孩的身份求問事

  情,得到回復的速度總是比較快,於是除了「牛牛」外,守德也擁有一個以女性名字註

  冊的帳號,雖然追根究底,這不免是個欺騙的行為,但是守德自詡不曾做過任何傷人的

  情事,最多也只是在化妝品版問過那個臉部保養品比較有效罷了。但也許今天以後,自

  己這份清白可要留下前科了。

  十幾分鐘過去,守德等著ANDY寫完信後,按下了TALK指令。

 「拜託、拜託.......」守德緊張地搥著自己的大腿,當螢幕上對話畫面的中央虛線一亮

  ,守德不禁低喝了聲采。

 「你好,打攪了。」守德趕忙問候著,對方也很有禮貌地回應。

 「你好。」

 「不好意思,找你談話沒有別的事,只是對你有篇POST印象深刻,並且有些感觸。」本

  來不知如何開啟話題的守德,直覺就想起昨晚的事,於是乎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喔?是嗎?」ANDY似乎有些疑惑,守德接續著說:「嗯!也許你不記得了,你曾寫過一篇

  給你親愛的老婆,對嗎?」

 「嗯。」ANDY看來是個不多話的人,守德於是趕忙說:「我也有相同的感觸,只不過我不

  像你,對於遠方的他,總還會覺得很擔心。」

 「你是B OR G ?」ANDY問守德是男(BOY)是女(GIRL),守德深吸了口氣,壓抑住自己心虛

  的慌張。

 「我是女的,我的男朋友在台北唸書。」守德說完後,接著問起ANDY的來歷,原來他是

  就讀於台北某間大學,是和自己同齡的大三學生。

  雖然口才不好,但是網路提供了守德考慮的時間與距離,參酌了平常看愛情小說累積的

  知識,守德開始對自己這段「遠距離的愛情」侃侃而談,加上對筱雲這段時間的相處,

  言詞中不免也融入的筱雲本身的立場,幾句嘆息似乎還提起ANDY的共鳴,使得ANDY早已

  深信,正和他在網路上聊天的,是個深情等候遠方男友的痴心女孩。

  當然,守德也知道,當ANDY對幾段「劇中對白」特別有感觸時,那正是他與筱雲之間曾

  有的過往,每思及此,劇情中的主角也就不免黯然神傷了。

 「有信心些,我相信妳的男朋友不會變心的。」不知情的ANDY還以為女孩正為此傷心,於

  是安慰的說道。

 「你呢?難道你也不怕你的老婆變心嗎?」打上「老婆」這兩個字讓守德心中著實一痛,

  ANDY打了個笑臉,說道:「:),遠距離的愛情是要彼此信任的,雖然我自己也曾欣賞過

  身邊的女孩,但是我一想到我的老婆,就不會再有這種感覺。像我們也是一禮拜打一兩

  通電話,然後等待著下次約定見面的日期,感情就是這樣維繫的啊!」

  也許是守德的一番話讓他卸下心防,接著ANDY也談起他與他的「老婆」相識的過程。原

  來他倆是高中同學,他在高中時就熱切地追求筱雲,上大學後分隔兩地,他就靠著網路

  、電話與一個月不到一次的返家見面來維繫兩人的感情,這點倒和駿飛有些相似。

  看見ANDY的話,守德不禁深深嘆息,心頭想著,如果他知道守德昨晚得知的事,不知會

  做何感想。警惕自己這種殘忍的想法後,守德為了再行確認,於是技巧性地套了句口風

  。

 「你專程來我們學校的站上寫POST,是不是因為你的老婆在我們學校?」

 「是,我剛還寫信問候她呢!這禮拜本來想南下陪她一起看流星雨說,結果她有事不能去

 。妳呢?趁這週末聯絡聯絡妳的男朋友吧!」ANDY關切地說道。

  守德苦笑著,對遠方這位男孩子的痴心,自己根本是難以望其項背,既然知道了自己想

  知道的事,於是守德回答幾句應酬話,便結束了兩人的對談。

  再次查詢筱雲的帳號,原本空信箱的筱雲在剛才收到了新信件,想必這封新信,就

  是ANDY對這個週末即將空對流星雨的抱憾了。

  他怎麼想得到,筱雲不能赴約的話語背後,有著這麼許多糾結不清的故事呢?

  接著發現到ANDY正在寫POST,大概剛才的對話讓ANDY有所感懷,不常寫POST的他,難得

  又再寫了一篇心情短文,發表在FEELINGS心情故事版,守德按著鍵盤,看見了那篇短短

  的文章。

 「親愛的老婆:週末不能和妳一同度過,向滿天的流星許願我倆的未來,但是我相信真愛

  是不必依靠外物綴飾的,別忙壞了身子,記得遠方有我最深的掛念。」

  短短兩行字,似乎道盡了他對筱雲單純的依戀,守德習慣性地將文章寄存下載,帶著矛

  盾與遺憾離站。

  經過這麼一談,守德也瞭解家駒為什麼會放棄筱雲了,想必也是在無意間發現了ANDY

  的存在吧!

  望著空洞的螢幕,守德看見了自己失落的眼神。依據經驗,這應該是值得傷心的,為什

  麼自己都哭不出來呢?是因為計中的人多嗎?還是自己還留著希望,想親口聽筱雲的想法

  呢?

  離開計中,大雨仍無些許歇息,沉重的雨水打落了滿地的榕樹葉,正如守德心中,那亂

  了一地的愁悵,來不及拾起,只能眼看著被一陣陣雷雨無情地蹂躪。

  守德撐起手中的傘,心頭有些為難地抉擇。唉!這週末的天氣........

  該是雨?還是晴?

  時近傍晚,下午的課迷迷糊糊地上完後,守德疲累地回到宿舍,在電梯口看見駿飛

  ,正準備打電話給小娟,他走向前去,微笑地拍著駿飛的肩膀。

 「怎啦?好像很累的樣子。」駿飛看見守德一臉的疲憊,便關心地問道,守德搖搖頭,

  轉口問道:「對了,上回那通奇怪的電話是不是小娟打來的?」

 「問過了,她說不是她。」駿飛肯定地回答,看到駿飛堅信不疑的語氣,守德不禁聯想

  起上午與ANDY的對話,他點頭說:「嗯!有空上北部去看看她吧!這禮拜六不是有流星雨

  嗎?可以陪她一起看啊!」

 「她說她要考試,而且雨下這麼大,她也不知道這禮拜六會不會碰上雨天。」駿飛的回

  答讓守德十分熟悉,但是他要怎麼跟駿飛說得明白,小娟的藉口和筱雲幾乎是一模一樣

  呢?

  看見駿飛熟練地撥著電話號碼,守德只能暗自祝福,獨自回到寢室,盥洗乾淨後,便躺

  在床上,出神望著天花板,不久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這夜做了許多奇怪的夢,一下子夢見承禹抱著筱雲,在自己的面前得意地笑著,一下子

  又夢見寢室電腦螢幕上出現一個男人痛哭的臉,或是夢見嘉誌跟自己要回那枚金幣,但

  是搜遍所有地方,就是找不著。

  最奇怪的,還是夢見了一隻蝴蝶。

  而牠的脈絡花紋,卻是一點也想不起來,只是自己不知怎麼搞得,一直想抓住那隻蝴蝶

  ,但總是抓不住,好不容易將牠困在雙手掌心中,牠總能又從指縫中飛出去,就這樣重

  複著無意義地追逐。

  當守德驚醒,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大汗,心臟猶自快速地跳動。看看床頭櫃上的鬧鐘,

  才知道已是下午一點多。

  「啊?我睡了這麼久?」守德呆了片刻,駿飛大概是去上課,而自己上午課程也算翹光了

  ,突然想起前天答應郁婷幫忙購物,守德趕緊梳洗整齊,準備出門。

  雨勢已經緩和許多,綿綿細雨將四方抹上一層薄霧,聯外道路週邊盡是迷濛的綠田,

  守德小心地將機車減速慢行,以免打滑發生意外。

  校外聯外道路與省道交接的十字路口,有間購物商店,守德停下車子進入店內,一一

  照著郁婷指示的名單採買,拎著一大籃東西到櫃抬結帳。

 「你們店裡有這賣這種電話卡嗎?」守德看見透明桌墊下有張電話卡的廣告單,上頭展示

  著三張兩百元雙面電話卡的圖樣,其中有張畫著兩隻破殼而出的小雞,上頭寫著「生日

  快樂」。

 「有啊!你要幾張?」店員客氣地答道,守德猛然想起下週五正是駿飛的生日,欣喜地買下

  兩張電話卡,準備當做駿飛的生日禮物。

  離開商店,到附近胡亂吃過午飯,守德便騎車返校,回程時發現雨勢又逐漸變大,不由

  得埋怨起這無常的天氣。

  當守德穩穩地行駛回校時,忽然發現慢車道旁有個人穿著粉紅色雨衣,正曲膝坐著人行

  道旁,手緊按住小腿,一輛五十CC的機車倒在路旁的水坑中,大概是不小心被水坑絆

  倒了,守德於是驅車靠近,並問道:「有沒有事啊?需不需要我幫忙啊?」

  那人抬起頭看著守德,兩人彼此見到對方,都頓時吃了一驚。

 「欣蓉?怎麼是妳?」守德看見欣蓉受了傷,趕緊下車,問道:「怎麼了?傷得重不重

  ?」

  欣蓉彷彿像看見救星一般地微笑,她搖頭表示還好,守德看看四週的情況,於是對著欣

  蓉說道:「前面有家機車行,你還能不能走?」

  欣蓉壓著小腿的傷口,痛苦地搖頭,守德看見約一百公尺外有個公車亭,他說道:「不

  然我幫妳把車子先牽到公車亭去放,我載妳回學校,到前頭我再跟機車店的老闆說一下

  ,請他把車牽過來修,好不好?」

  雨勢漸大,眼下也沒法細想,欣蓉只得聽從守德的建議,守德把機車牽至公車亭鎖穩停

  放後,載著欣蓉緩緩駛回學校,經過機車行時,與相熟的機車行老闆說了一聲,老闆親

  切地答應守德,並承諾欣蓉不用擔心車子的事後,兩人才返回學校宿舍。

  守德停穩機車,看見欣蓉的小腿被磨出了一道不小的傷口,腳踝部份有大片瘀血,看來

  欣蓉是無法走回宿舍,即始扶著欣蓉,欣蓉似乎也感到十分痛苦。

 「不然......如果妳不介意,我背妳回女生宿舍,好嗎?」雖然尷尬,但是守德也只想到

  這個法子,欣蓉雖然有些猶豫,最後還是答應了守德的提議。

  於是讓欣蓉提著購物袋,守德背起欣蓉,披著雨衣快步奔回宿舍。

 「妳從剛才開始都沒喊過痛,真是滿勇敢呢! 」守德邊走邊說著,欣蓉雖然不說話,卻

  早已滿臉通紅。

  走到女生宿舍前,向舍監說明了情況,舍監於是通知欣蓉的室友,兩人便一起扶著欣蓉

  回寢。

  欣蓉在走道上回頭看著守德,微笑地向守德點頭,右手姆指比著「謝謝」的手語,向守

  德的幫忙表示謝意,守德的手輕輕向前推,比著嘉誌教過的「不用客氣」回應,目送著

  欣蓉離開。

  經過這麼一番擔擱,時間又近黃昏,加上天際被烏雲重重密覆,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

  提著購物袋向男生宿舍走去,這時剛下課的一群學弟妹在電梯口等著電梯,守德想想自

  己的樓層也不算高,這時全身又被濕黏的雨水與汗水弄得渾身不自在,於是等不及電梯

  ,拎著一袋東西,從旁邊的安全梯上樓。

  樓梯間被許多泥腳印沾染得十分骯髒,甚致還積了一些泥水,守德只得避著髒污慢慢上

  樓。正當守德看著腳下時,突然之間,一個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笑聲在樓梯間響起,剎

  那間守德感到一陣心跳加速,聽聲音顯然是一對男女正同步上樓,而且剛好就在守德身

  旁那層往上的階梯。

  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不過那女孩清亮的語調,昨晚也曾在守德的夢中出現,而此

  時此刻,守德只覺得耳際紛擾得嗡嗡作響。

  「是......筱雲......」驚異的守德趕忙快步向前,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筱雲與承禹

   似乎也沒發覺後頭有人跟隨,兩人並肩走著,兀自邊聊著天邊步上樓梯。

   守德的腦中一片空白,腳步緩慢地蹬著階梯,每一步踏出,都彷彿聽見從自己心中,隱

   隱傳來碎裂的聲音,尖銳而刺耳。

   就這麼一步一趨地,隨著他們走到了五樓,守德從玄關探頭看著走道,承禹正拿著鑰

   匙開門,不一會兒兩人便一同進了承禹的房間,從承禹開鎖的動作,就能知道,房間

   裡是無人在內,他們現在正是獨處一室。

   此時無論怎麼解釋,都再也無法說服守德的雙眼,他感到一陣昏眩,整個人覺得軟弱

   無力,扶著牆慢慢走回寢室,發現門是鎖上的,駿飛顯然還沒回來。

   拿著鑰匙的手有些微微顫抖,開啟大門,在床上無力地倚著牆壁癱坐著,想起他們倆

   此時正和自己隔著一道牆獨處,自己無法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一股無名的妒意油然

   升起。

   打電話!

   對!這時候只要打通電話給舍監或教官,那他們就會受罰,名字也將公布在系所與宿

   舍大門,雖然學校的原則是「不告不理」,但在仍設有門禁的現今,隨便帶女生進男

   生宿舍,依然是會被重重處罰的。

   守德突然萌生這樣的念頭,但是他迅速拿起話筒,卻遲遲按不下連接管理員室的通話

   鍵。

   自己竟然猶豫了?

   為什麼?

   看見心愛的女孩跟著別的男人進到房間,這是多大的痛苦啊?為什麼不報復呢?

   任由話筒掉落地面,守德恍忽地走進浴室,隨手扭開龍頭,一道冰寒徹骨的冷水衝擊

   在守德的身上,陰冷多雨的天氣更使這寒意直刺入骨髓。但是守德知道,他需要冷靜

   ,需要這道水流來冷卻自己近似發狂的情緒,這是因為,他在剛才執起話筒的一瞬

    間,想到了一點。

    不能讓自己這股爆發火燄,傷了筱雲!

    似水往事一幕幕地,流過了守德的眼前,他想起自己與筱雲初識的那天,和自己隔著

    電腦聊天的下午,又想起這些年來,多少次屏住呼吸的擦身而過,而午夜夢迴的,總

    是期待有一天,在落滿一地桃紅的紫荊樹下,能凝望著她的翦水雙眸,對她訴盡滿腹

    的相思情意。

    自己曾經那麼深愛著她,又怎麼忍心傷害她呢?

    而這一切,似乎隨著一圈圈無情的漩渦,消失殆盡,只剩那渦裡傳出的嗚咽聲,代替

    守德哭出那股纏繞心扉的痛楚。

    守德發覺自己並沒有哭,只是不停地喘著氣,慢慢地將情緒平復下來。他坐在地上,

    任憑被水流淋得全身衣物盡溼,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去。

   「也許他們只是討論手語社明晚的活動,或是關於功課.......」守德正嘗試找個理

    由,或許事情根本沒有自己想得那樣糟糕。

   「鏘!」

    突然之間,隔壁傳來一聲玻璃碎裂的清脆響聲。

   「咦?」聽見這聲奇異的聲響,守德失魂落魄的情緒也被再度喚醒,他直覺地感到,隔

    壁房間裡似乎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

   守德顧不得滿身溼透的狼狽樣,奔出寢室,徘徊在承禹的房門口,只聽見緊閉

   的房門裡,竟傳出承禹哭泣的哀求聲。

  「筱雲,妳應該知道我有多愛妳才對啊!我對妳的好,難道妳一點都看不出來嗎?妳知

   道嗎?每次我看見他叫妳「老婆」時,我真的快瘋了?妳知道嗎?」

   守德想起了昨天ANDY在網路上所寫的文章,想必是剛才他們上站時看見的。接著筱

   雲用微帶哽咽的語氣說道:「我不是說過了,我希望我們是知心的朋友。承禹,你不

   要逼我。」

  「我逼妳?」承禹語帶氣憤地說:「那妳還是喜歡他囉?那陳家駒又算什麼?妳到底愛的

   是誰?難不成妳也是在玩弄他們嗎?」

   門內沉寂片刻,守德儘可能壓抑著緊張的喘息,靜聽著筱雲的回答,但是筱雲似乎沉

   默了。

  「雲,相信我,我能給妳他們不能給妳的,我保證會好好待妳一生一世,不管妳以前

   受過什麼傷,我都願意永遠給妳依靠,請妳接受我,好不好?」

   承禹止住妒火,溫和地說著,守德聽見承禹對筱雲的這番告白,不禁黯然地低下頭去

  ,筱雲也沒有回答,門後又是一陣悄然。

  「放手,不要這樣子,你.......」忽然間門後傳來筱雲喝斥的聲音,守德立刻神經緊

   張起來,難道承禹失去理智,做出了什麼傷害筱雲的舉動嗎?

  「我求妳今天就給我一個答案,我不要再這樣毫無意義的等待下去,我要妳給我承諾

  ,我不要失去妳,我不要!」承禹聲音激動地哀求著,筱雲哭道:「為什麼你們都不放

   過我,為什麼?我們難道就不能是朋友嗎?為什麼你們都要逼我?」

  「我不要只是朋友,我不要!」承禹哭著說道,而且似乎和筱雲之間有著拉扯,只聽見

   筱雲頻喊著「放手」。

   情況似乎有些失控,守德不能放任筱雲受到傷害,他趕忙對著房門大力拍了三下。這

   三下拍擊頓時讓房內的吵鬧安靜下來,守德從門縫下後看見有人從門後靠近,他趕緊

   跑進自己的寢室,當他轉身把房門虛掩上時,他看見筱雲抱著書本,奔出了承禹的寢

   室。

   而筱雲走出門口時,也望見了在門後的守德,兩人雖然僅對望了一秒,但是守德可以

   看見,筱雲帶著淚痕的眼神中,充滿惶恐、無奈、和撞見守德的驚訝與尷尬。

   筱雲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低著頭快步離開,守德也關上門,在寢室的地板坐了下來,

   回想著剛才聽見的對話。

   駿飛這時推開房門,看見守德在寢,興奮地說道:「喂!喂!我剛才看到那個女孩子走

   出去耶!怎麼啦?你們泡上啦?咦?你怎麼全身溼答答的啊?」

   守德沒有回答駿飛的問題,他隨手從抽屜拿起幾件乾淨的衣服,逕自走進浴室,駿飛

   看見守德落寞的神色,也不便追問,自討沒趣地摸摸鼻子。

   任憑水流的衝激,六神無主的守德緊摀著臉,這幾天著實快令守德瘋狂了,幾近崩潰

   的他,實在不願再去揣測方才的事。

   忽然有了想哭的感覺,其實守德也不清楚,正在臉上爬行的,是溫熱的水,還是不爭

   氣的眼淚呢?

     *                     *          *                    *

   隔晚,是手語社預定的社團時間,今天雨勢已停,只剩密佈的烏雲還掩著昏暗的月光

   。守德沒有前往上課,只囑付一位同社團的學弟轉交物品給郁婷,郁婷打電話詢問,

   守德只得推說心情不好,不過觀賞流星雨的約定仍會成行,他也希望能為嘉誌的事

   出點力,郁婷聽見守德的應允,才滿意地掛上電話。

   關於承禹,聽駿飛轉述隔壁與他同住的室友說,他這兩天連房門都沒出一步,只是整

   天開著電腦上網,然後拼命的寫東西,但是守德上網後沒有再抓到承禹的任何文章,

   猜想大概是寫了又砍,只是靠著寫東西發洩情緒罷了。

   筱雲似乎也失蹤了,聽郁婷說她並沒有到社團,連正課也沒有去上。

   而正當守德擔心著筱雲時,守德發現筱雲寫了封信給「牛牛」的帳號,上頭依舊是短

   短的幾句問候,但是信後卻寫了幾句話,讓守德不禁又想起昨日的情景,信上寫道:

  「朋友是什麼呢?我總覺得,我似乎一直擁有朋友,卻也一直失去朋友。」

   守德沒有回信,只是默默地關上了電腦,他知道筱雲眼中那個細心的「牛牛」,現在

   是無法給她任何答案。

   終於到了週末,幾天的平靜讓守德的情緒穩定許多,而原本郁婷擔心的天氣,也出了

   個萬里無雲的豔陽天。

   觀賞流星雨的地點是在學校附近的一座山上,守德為了禦寒,於是帶著那件土黃色的

   外套,走到停車場等候著,時間正是下午五時許。

  「喔?要去看流星雨啦?」駿飛在停車場門口看見守德,守德應道:「你不也是很想看

   嗎?既然孤家寡人的,要不跟我們一起去看?」

  「算了,你們那幫人我又不認識。」駿飛將自己的長髮紮好,預備離開時,這時郁婷

   提著兩袋東西跑來,正和守德打招呼時,突然被震動路面上的鐵塊絆了一跤。

   駿飛見狀,後足一蹬,趨前挽臂扶住了郁婷,守德趕忙向前詢看,郁婷站穩了身子,

   眼神略在駿飛身上佇留一會兒,之後才微笑地向他道謝。

  「有沒有怎麼樣?」守德問道,郁婷搖頭表示沒事,但是臉上卻是一陣紅暈。

   善感的守德看在眼裡,自然是十分詫異,駿飛幫忙著郁婷撿拾掉落在地上的東西,而

   郁婷則是邊撿邊偷瞧著駿飛,和她平日豪爽開朗的個性完全不同,盡是一付小女孩扭

   捏的羞赧。

  「郁婷,我室友說很想去看流星雨,不過他沒有人陪,想問你說能不能跟我們大伙兒

   一起去?」守德趕忙抓著駿飛問道。

  「啊?我.......」守德打斷駿飛的話,說:「反正一個人閒著也是閒著,你不是整天也

   嚷著想看嗎?走啦!走啦!算是交個朋友嘛!郁婷,妳說好不好?」

  「我準備了滿多東西的,如果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去吧!」郁婷溫和地笑道,在守德好

   說歹說下,駿飛才答應一同赴會,當郁婷聽見駿飛應允時,眼神似乎也亮了起來。

   守德向郁婷告明原來那對學長姐不去後,郁婷便騎車去接嘉誌,駿飛說要回去拿件外

   套,獨留守德一人看管物品。

   陸續有幾個手語社的幹部同學來到,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都是郁婷邀請的,守德便

   和他們閒聊著社團的事,不過心中仍是專注地守候著筱雲的到來。

  「不過,筱雲會來嗎?」

   當守德正如此想著,筱雲纖瘦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停車場門口,她披著一件粉紅色的薄

   外套,神色顯得有些拘謹。

  「妳好。」守德強自鎮定地說著,筱雲微笑地點點頭,看著守德腳邊的食物物品,笑

   說:「你準備了這麼多東西啊?」

  「這些都是郁婷準備的。」守德不自然地應答,筱雲沉默了會兒,才續問道:「對了...

  .....家駒學長他有要來嗎?」

  「他有事,所以不能來。」守德有些無奈地回答,筱雲只是低頭不語。

  「散散心吧!今天晚上不要想太多心事,開心一點。」

   聽見守德的關切,筱雲有點驚訝地望著守德,守德只得尷尬地咳了一聲。

   恰好這時郁婷載著嘉誌來到,守德看見許久未見的嘉誌,欣喜地趨前用手語問候著。

   (好久不見,近來混得如何啊?聽說你還閉關去了。)

   (為了畢業證書啊!不希望自己又在這兒多混一年。)嘉誌開心地用手語回應,並依然是

   那付開朗的神情,和其他社團幹部問候寒喧。

  「湘瑤有沒有來?」郁婷輕聲問著守德,守德訝異地搖頭說道:「呀?妳有約湘瑤啊?」

  「嗯!」郁婷轉頭看看嘉誌,輕嘆了口氣。

   等到駿飛到來,守德向大伙兒介紹了駿飛,大家都對這位柔道社的副社長十分佩服,

   ,而駿飛爽朗的個性,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接著由郁婷分配人數,各自搭上機車。

  「我讓你載,好不好?」筱雲走到守德的車前,一直等待筱雲開口的守德立刻興奮地答

   應,當筱雲坐上後座時,守德的心也緊張地怦然跳動。

   駿飛看見守德身後載的是筱雲,眼神曖昧地向守德瞟去,守德只得假裝沒看見,催著

   油門離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目的地,守德行經宿舍門口的馬路前,突然想起承禹並沒有來

   ,他轉頭朝宿舍望去,只見到承禹那寢陽台的落地窗緊閉著。

   面對這樣的情景,守德望著照後鏡上,正瀏灠遠方景物的筱雲,心頭又禁不住迴盪

   一聲慨嘆。

  約莫一個小時的車程,車陣盤繞著蜿延的山路漸行漸高,嘉誌一行人挑了個平坦的山

  坡,駐足遠眺,只見到山下城鎮點起萬家燈火,夕照抹紅了整片天空,拂面的涼風還

  帶著一點青草香。

  眾人就著一棵樹下鋪妥了帆布,郁婷和兩位學妹幫忙著把食物飲料拿出,駿飛和幾位學

  弟七手八腳地架起一臺望遠鏡,嘉誌也從背包裡拿出一付小型望遠鏡,專注地看著山下

  的風景。

 「這是棵楓樹耶!」一位學妹仰看著身旁的樹,守德看見滿樹的青色掌型葉片,說道:「

  這是很平常的青楓樹啊!可惜現在不是秋天,不然一定很漂亮。」

  (以前常跑山上,都不知道這裡有楓樹。)嘉誌用手語比道,守德笑說:「這種青楓在中

  低海拔的山上很常見,只是你平常沒注意罷了。」

  嘉誌點頭聽著,轉頭看看正和一位學妹在聊天的筱雲,對守德比道:(她怎麼會跟你來?

  男的呢?)

  守德知道嘉誌紙指得是承禹,苦笑地搖頭說道:「故事很亂,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了。」

  嘉誌看了守德的回答後,也只是無奈地拍著守德的肩膀。

 「大家來吃東西啦!先吃飽了再說。」天色漸沉,郁婷喚著大家就座,帆布上擺著幾包糕

  餅點心,還有一些學弟妹自己料理的熱食或冷飲等,大夥兒都是熟朋友,也就不客氣地

  各自取用。

  「ㄟ!蛋頭,講笑話來聽啦!」「講鬼故事好啦!聽說這附近以前是亂葬崗喔!」「啊!不要

   講鬼故事啦!」有些人覺得安靜吃飯太無趣,哄著講笑話說鬼故事的,幾個膽小的學妹

   趕忙摀著耳朵抗議,不過還是有個學弟開始說起鬼故事,鬧得在座的幾個學妹是又愛聽

   又害怕。

  「我們今天是來看寶瓶座流星雨的,有沒有人會講星座的故事啊?」一個學妹說著,在

   場卻沒人附議,守德不想讓那位學妹尷尬,於是幫腔說道:「我只知道金牛座的故事,

   ,其它的我不知道。」

  「我聽過啦!那不是說宙斯變成一隻好色的大公牛,強搶民女嗎?」那個綽號蛋頭的學弟

   說道,另一個學弟則糗著說:「喔!那他的個性跟你很像耶!」

   眾人被逗得發噱,守德摸著頭說:「其實還有另一個傳說啦!」

   天色已經入夜,嘉誌無法看見大家的嘴形,不知道他們在笑些什麼,郁婷注意到了這

   點,於是拿起手電筒,照著守德的手,「今天既然大部份都是手語社來的,大家現在

   開始邊說話邊用手語談吧!」說罷,便和守德使個眼色,嘴巴向嘉誌努著,守德知曉郁

   婷的意思,於是起身,用手語邊說邊比著。

  「聽說海神有次為了懲罰一個對他不敬的小國國王,派了一頭牛頭人身的怪物,逼迫國

   王要獻童男童女給牠吃,國王雖然派了一個造迷宮的高手把他困在迷宮裡,但是為了

   怕牠會破了迷宮,還是每年乖乖地進貢。」

  「然後呢?」那位提議說星座故事的學妹追問著,守德於是續道:「後來雅典的王子為了

   除害,打算混進童男童女中去刺殺妖怪,沒想到國王的女兒愛上他了,就送他一把刀,

   並在他的小指上繫了條紅線,結果王子殺了怪物,並循著紅線走出迷宮,最後就是幸福

   快樂的過一輩子啦!」

   聽完後大伙兒熱烈鼓掌,倒不是為故事感動,而是為守德那流暢的手語喝采。嘉誌看懂

   守德的故事,自然也開心地拍手鼓勵。

   接著又是一群人在哈拉打屁,當中駿飛和郁婷都得知,對方就是那天曾經在電話上和

   自己鬧脾氣的人時,都不好意思地道歉,守德倒是哈哈笑地看著兩人。

   接近午夜時分了,深沉的夜色讓嘉誌看不清楚大家的對話,他只得獨自喝著飲料,仰

   望著天空發呆。

  「哇!沒帶指南針!那怎麼看星座盤啊?」一個學弟嚷著,其他人則七嘴八舌地亂出主意

  ,守德記起和筱雲在圖書館見面的那天,自己曾翻過幾本關於天文的書,於是憑著記憶

   指導著,循著北斗七星找尋北極星,定了方向後,參照星座盤,將望遠鏡對準了寶瓶

   星座的方向。

  「哇!我看到了!有流星!」「在哪?在哪?」「笨蛋,快許願啊!」

   流星雨登場了,在夜幕中如煙火般地八方飛散,大伙兒有的驚喜地忙著搶望遠鏡,有

   的則埋怨願著來不及許願。守德瞥見筱雲倚坐在樹下,正專注地望著天空,雙手低垂

   緊握,嘴裡似乎喃喃唸著什麼。

   (怎麼啦?)嘉誌坐在剛點起的露營燈旁,朝著守德比著,守德跟著坐下,比道:(沒事。

   最近心情怎麼樣?)

   (還好啊!問這做什麼?)嘉誌問道,守德若有所思地搖頭,(你對湘瑤還抱著希望嗎?)

   (早就淡了。)嘉誌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看著守德依舊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接著問

   道:(有什麼事嗎?)

  「嗯......」守德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才慢慢比道:(其實我不該說的,但是有件事我

   覺得你應該知道。)

   (那就說啊!)嘉誌眼神熱切地問著,守德於是側了身,低手向嘉誌比道:(宇嶺在柔道社

   好像認識了另一個女孩,不曉得湘瑤知不知道這件事?)

   (誰?)嘉誌緊張地追問,守德用指尖在嘉誌的手心寫下了小玲的名字,然後悄聲地張著

   嘴形說道:「她是我們柔道社裡算滿漂亮的學妹,個性很強,我怕會有問題。」

   (我不是跟你提過以前宇嶺曾經追過一個女孩嗎?就是她啊!)嘉誌比得相當快,顯然是

   十分激憤的樣子,守德揮手說:「我也是猜的,你別緊張。」

   嘉誌嘆了口氣,神色又變得落寞,(算了,我不想再管她的事了。)

   守德不便追問嘉誌心灰意冷的原因,嘉誌感謝地拍拍守德的肩,向在樹下獨坐的筱雲指

   指,比道:(她好像有心事的樣子,去陪陪她吧!難得一起出來,不用管我了。)

   守德當然也想和筱雲聊聊,但是當他起身走近,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倒是筱雲先看見了

   他,便開口說道:「有事嗎?」

  「喔......沒事......只是........」守德不知怎麼地,說話又開始結巴,筱雲微笑地

   拍著墊在腳邊的帆布,說:「請坐,我有件事想向你說聲謝謝。」

   守德應了聲,僵直地在筱雲身旁端坐下來,筱雲先是沉默片刻,才輕聲說道:「前幾天

   真是謝謝你,我猜是你幫我敲的門吧!」

  「嗯......」守德本來想找個理由辯解,但時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只是「嗯」的一

   聲,筱雲說:「其實那晚我急著交份報告,恰好我的電腦壞了,臨時找不到電腦可用,

   他才拉著我到他房間。」

  「我早就知.......」守德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止住口,筱雲也沒有繼續追問守德

  「為何早就知道」的語病,只是問道:「剛才看你指導著大家找北極星,好像對天文學

   很有研究喔!」

  「沒有啦!只是平常愛看點書,這樣才找得到話題和大家聊天,有信心多交些朋友。」守

   德雙手抱膝,眼神望著天空,強做從容地說道,筱雲不解地問:「交朋友需要什麼信心

   嗎?」

  「妳沒注意我的臉嗎?我身高不過一六二,瘦小不說,臉上還因為國中時愛擠痘子,搞得

   臉上傷痕累累,總是覺得自己又矮又醜。」

   守德苦笑地輕摸著自己的臉,筱雲嘆了口氣:「你也覺得外表很重要嗎?」

  「啊?」守德聽不出她語氣裡的無奈,筱雲並沒有再說下去,守德於是續道:「有人說外

   表不能當飯吃,卻能讓人吃得下飯,我想還是有點重要吧!大家見面第一眼印象,誰不

   是看外表呢?」

   筱雲聽完守德的回答,也只是淡淡地笑著。

   突然山上刮起了一陣冷風,露寒逼得大家都各自穿上了帶來的外套,守德看見筱雲

   只穿著那件薄夾克,關切地問道:「妳沒有帶厚外套來嗎?」

  「現在是夏天,我以為沒那麼冷。」筱雲輕搓著手臂說,守德脫下身上的土黃色外套,

   遞給筱雲,筱雲連忙婉謝:「我穿上的話,那你怎麼辦?」

  「我早知道山上會冷,所以臨出門前又多穿了件毛衣,這外套妳穿上吧!免得感冒。」

   寒意刺骨,筱雲只得道謝地接過衣服穿上,說道:「這好像是我第二次穿這件外套了。

   」

   守德摸著頭笑著,「地攤貨,不怎麼好看。」

   筱雲撫著外套上柔軟的棉質,說道:「雖然不怎麼好看,但是穿起來相當暖和,內裡也

   很柔軟。」

   聽見筱雲的稱讚,守德自然是輕飄飄的,而筱雲卻接著說:「其實人不也是一樣嗎?外

   表其實不是那麼的重要,只要心地善良,內在美還是比外在美來得珍貴。」

   守德細想著筱雲的話,筱雲見守德沒有回答,於是繼續說道:「加入手語社後,讓我有

   機會接觸許多外表有殘缺的朋友,大部份是聾朋友,也有些是失去說話能力的啞朋友

   ,而在他們身上,我常可以感覺到那種貼心的感覺,反倒是我身邊一些眼聰目明的人,

   總是讓我覺得有壓力。」

  「妳好像很在意重視外表的人喔!」守德試探性地問,筱雲卻微地笑回問道:「你覺得我

   長得怎麼樣呢?」

   乍聽到筱雲的問題,守德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地臉紅起來,還好夜色昏暗,沒讓筱雲發覺

  ,筱雲拾起一片飄落的青楓葉,望著手中轉動的葉梗,沉默片刻,才說道:「在國中時

  ,我有個很貼心的女同學,我們兩個一起念書,一起出去玩,感情真的很好。後來她交

   到一個男朋友,整天在我面前說他多帥多好,我一直認為,他們會一直這麼好下去,我

   這個做朋友的,當然也只有祝福的份了。」

 「後來呢?」守德問道,筱雲無奈地搖搖頭,「結果他的男朋友卻反過來追我,我們兩個

  就這麼分了,之後也沒有再聯絡過。」

 「好可惜。」突然之間聯想起了家駒與書儀,守德抱撼著說:「"相交滿天下,知己有幾

  人",朋友要能做到交心,可真不容易。」

 「是啊!」筱雲輕嘆一聲,拭去淚水,守德看到筱雲竟難過地流下眼淚,於是安慰著說:「

  別難過,其實.......」

  筱雲靜靜聽著,守德有些為難地說:「不知道該不該說,不過我想妳知道了會好一點。]

 「嗯!說吧!」筱雲應道。守德咳了一聲,才緩緩說道:「書儀學姐跟我說,妳還是她最疼

  愛的學妹,她並沒有怪妳。」

  筱雲一聽守德轉述書儀的話,萬分驚訝地看著守德,淚水頓時撲簌簌地流下,守德忙道

  :「對不起,我不該說的,真是對不起!」

 「沒關係......」筱雲拿出面紙擦去眼淚,沉默片刻,然後說道:「沒想到你知道,其

  實我對家駒學長也很抱歉,我想我是做錯了.......」話未說完,筱雲又忍不住悄聲啜

  泣。

 「大概是妳長得太漂亮了,很少有男孩子把持得住朋友的界限吧!」守德猜測性地說道,

  絲毫沒想到,這句話的確說入了筱雲的心坎裡。

 「家駒學長說我像她妹妹一樣,我真的不知道,他會喜歡我.......」筱雲搖頭哽咽地說

  :「我想過辦法拒絕了他,但是.......」

 「妳也.......喜歡上學長嗎?」守德知道自己問得太過直接,不過筱雲只是笑了笑,「

  也許只能算是......嗯.......欣賞吧!」

  守德嘆了口氣,筱雲搖搖頭,笑道:「聊聊你吧!為什麼想進手語社呢?柔道社不好待嗎?

  」

  筱雲難得問起自己,守德立刻答道:「在柔道社常被學長笑我資質太差,兩年多來,沒

  有一次在模擬賽中打贏過,所以就投奔過來了。」

 「手語社的人都很有人情味,你不用擔心。」筱雲笑道,望見滿天的流星,便問守德許

  過願沒有,守德搖搖頭,筱雲於是仰望著夜空,暗自許了個願。

  之後兩人又閒聊起一些瑣事,守德裝做不經意地問起關於承禹的事,筱雲只是苦笑地低

  頭不語,神情顯得有些無奈。

  有些學弟妹已經撐不住睏意,窩在睡袋裡沉沉睡去,此時兩人默默地並坐在樹下,筱雲

  穿著守德的土黃色外套,迷迷糊糊地靠著樹幹睡去,守德凝視著筱雲熟睡的臉,不禁微微一

  笑著,輕聲地自言自語說。

 「我就知道妳不是那種女孩,妳只是太善良,善良到不懂去拒絕別人的愛情,其實越怕

  傷人,就越容易傷了人,妳知道嗎?」

  筱雲依舊是沉睡著,守德仰望天上一顆倏地劃逝的流星,拿出了那枚嘉誌所送,自己隨

  身帶著的鍍金金幣,將金幣緊握在雙手之中。

 「希望.......」守德猶豫片刻,望見熟睡在四週的嘉誌等人,然後看看筱雲,才繼續

  說道:「希望今晚許願的人,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

  上天似乎也聽見了守德的許願,一道炫麗的流星迅速地穿破夜幕,守德滿足地收起金

  幣時,看見筱雲剛才手握的楓葉,正靜躺在那件土黃色的外套上,守德小心地撿起,

  用帶來的報紙夾好,動作輕緩地倚坐在樹旁,閉上了雙眼。

  一盞盞星燈猶自微亮,流星雨依然不停地落入凡塵,天地一片靜寂,只剩蟲聲還熱鬧地

  擾著,這深沉美麗的夜色。

  不知為何,雖然山上露寒風冷,這夜反倒睡得十分香甜。

   清晨時分,眾人看見天色微亮,便收拾妥當,下山返校去了。各自回到宿舍梳洗過

   後,守德與駿飛兩人又倒在自己的床上補眠。

   當守德醒來時,時間不過上午十點多,他看見駿飛正用著自己的電腦上站,睡眼惺

   忪地打著哈欠說道:「這麼有精神啊?不多睡會兒。」

  「你就是太少運動了,體力才那麼差。」駿飛起身拉住又想擁被睡回籠覺的守德,說:

  「別睡了,看我抓到什麼好東西。」

  「寫真集改天再看。」守德矇著枕頭說,駿飛拿起守德床邊的小牛絨布娃娃,敲打著

   守德的頭,「喂!你這傢伙,把我想得那麼豬啊!我抓到"雞肋"的POST啦!」

   守德一聽到駿飛抓到的是承禹的文章,一骨碌地從床上彈坐起來,駿飛糗著說:「哇!

   !你的反應神經還不錯嘛!被學長"十字壓制"時怎麼沒這麼厲害啊?」

  「你怎麼抓到的,在哪兒?」守德急問著,駿飛從信箱內叫出那份電子郵件,嘴上則

   嘆氣地說:「剛才在站上看到他,IP是他們系上電腦室。可憐的小子,何必為

   了個女孩搞得這麼痛苦呢?」

   守德沒有聽進駿飛的惋惜,眼光直盯著螢幕,只見文中寫著:

  「 雲:

        這是我第幾次的絕望呢?在這無人的電腦室,我痛哭了一個晚上,對妳的思念,

        卻是越來越深。

        看著天上的流星,我許了個能與妳永遠相守的願望,但是妳呢?妳的願望一定

        不會跟我一樣吧!

        那對碎了一地的玻璃天鵝,這如我的心一樣,我不後悔對妳的表白,因為我寧

        願接受一個答案,也不願虛擲生命,在無謂的等待中。

        只是,我仍然忘不了妳。

        對妳的付出,也許將永遠收不回來,但是我也沒有怨尤,只要妳記得,曾經有個

        傻瓜,為妳無怨無悔的奉獻過,就值得了。

        雲,我愛妳,這輩子我永遠忘不了妳。  」

   看完信後,守德下意識的想存回硬碟,駿飛搖頭說:「不用存啦!這次他沒砍,POST還

   留在版上,倒是帳號砍掉了。」

  「喔!」守德只是低聲嘆氣,駿飛見到守德並無半分欣喜的意思,便問道:「怎麼啦?不

   是應該高興嗎?這樣子不就表示你和筱雲成了定局嗎?」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守德神情無奈地搖頭說道,這時電腦傳來好友上站的訊號,

   訊息顯示筱雲上站了,正在心情故事版瀏灠,自然也一定看見了承禹那篇文章。

   守德換了「牛牛」的帳號上站,駿飛心底明白,為了不打擾守德,逕自離開寢室。

   筱雲似乎也發現守德,出乎意料的,她主動CALL了守德,要求對話的畫面一亮,守德

   立刻按下「Y」鍵。

  「早安。」兩人彼此互相問候,筱雲先打了個笑臉,接著說道:「昨晚有沒有去看流星

   雨啊?」

  「喔!有事忙,所以沒去。」守德記起曾經對筱雲說過,「牛牛」是自己的室友,於是

   回道:「不過我兩個室友有去看,聽說還滿精彩的。」

  「嗯!你兩個室友就是和我們手語社一起去看的呢!」筱雲主動提起守德和她自己的關係

  ,倒讓守德感到十分欣喜。

  「近來如何呢?前幾天接到妳的信,有些擔心,是和朋友之間出什麼問題嗎?」守德問道

  ,筱雲沉默片刻,才回道:「前一陣子覺得自己很差勁,很多事情說不明、理不清。」

  「能告訴我嗎?我一定幫妳。」守德不知道自己這麼說會不會有些唐突,不過筱雲卻如

  對個老朋友般地說:「謝謝,我現在的確很需要朋友。」

  守德微笑地應了一聲,筱雲接著說道:「我想我是個很樂觀的人吧!總覺得船到橋頭自然

  直,總想放任事情順其自然、兩全其美地解決。但是我不知道,我這麼做卻才真正傷人

  ,雖然我不是故意的。」

  筱雲雖然語多避諱,但是守德自然能完全了解,他回道:「我知道,有時候該說的話還是

  要說,小傷口不即時上藥,托成大傷就很難痊癒了。」

 「嗯!你說的真好。」筱雲說道:「也許我是在逃避吧!不想面對這些煩擾的事情,結果卻

  使事情越弄越糟。」

 「妳懂了就好,我想,我也該思考自己的問題了。」守德嘆了口氣,筱雲將字幕刪淨,

  問說:「怎麼了呢?」

 「沒有,聽妳這麼一說,我才發覺,自己似乎也在逃避一些事情,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亂

  了秩序,」面對在線上的筱雲,守德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想,我也應該把事情理

  個明白,該說的也得說出來,將自己的生活,回歸軌道了。」

  不知為何,筱雲卻沉默了,守德正擔心自己是不是說漏了什麼,只見筱雲緩緩答道:「

  希望你成功。謝謝你,你真是個.......」

  游標暫停片刻,閃爍的速度正如守德的心跳,接著螢幕打出了字:「細心的朋友。」

 「嗯!謝謝妳的稱讚。」守德答道,心裡卻突然有種莫名的空虛。

  彼此問候幾句,筱雲便下了站,守德關上電腦,眼光卻還望著空白的螢幕,想著剛才兩

  人的對話。

  雖然對話裡,兩人都是似乎不著邊際地各自說著,但是原來就抱著期待的守德,早就聽

  出筱雲話中隱晦的語意。

  他從抽屜拿出日記,補上昨日未寫的部份,突然心思一陣牽動,他迅速由第一頁開始翻

  起,這本從進入大學第一天開始記起的日記,不知不覺得,竟已記滿了八百多個日子。

  守德發現,筱雲的名字很早就出現日記之中,而這整本日記本,幾乎記載的,都是自己

  思念筱雲的心情記事。

  點點的記憶如雨水,落進了守德的心湖中,湖泊裡多少次曾經翻動的波濤,波光裡都是

  筱雲的身影,和她澄亮流轉的眼波。

  守德此心情平靜,一頁一頁翻看著,而當他提筆記下了昨夜與筱雲的對談時,突然間,

  守德停筆靜默了。

  床頭上有份平整折疊的舊報紙,守德將它翻開,拿起那片昨晚從筱雲身上拾起的青楓葉

  ,仔細端詳著楓葉上葉脈紋絡。

  陽光照進無聲的寢室,此刻守德心底,那原本層雲疊困的情緒,似乎也透出一絲光明。

  當下的清明,讓守德在一瞬間,徹底明白了。

   隔天下午,守德接到郁婷的電話,郁婷說有要事要告訴守德,守德便匆促換上外衣

   ,前往到社辦公室。

  「嘉誌跟我說了張宇嶺的事,沒想到你和嘉誌已經那麼熟,」郁婷憤恨不平地說:「我

   問過駿飛了,那傢伙竟然腳踏兩條船,一定是看湘瑤好欺負的樣子。」

  「唉!」守德答說:「嘉誌還逞強說忘了湘瑤,其實我早看得出來,他根本就忘不了她。

   不過,嘉誌不是說,他和妳現在是男女朋友了嗎?」

   郁婷苦笑地搖頭,「當初剛進手語社時,嘉誌學長很照顧我,我也很欣賞他開朗的個

   性,尤其我知道湘瑤和他之前就認識時,我和湘瑤是死黨,當然盡力促成囉!兩個人分

   的時候,我還真的難過很久。」

   郁婷向守德說起兩人分手的原因,和那天湘瑤對嘉誌說的重話後,守德想了想,說:「

   湘瑤受他爸媽的影響很深。其實像我們社團的指導老師,不就是一對很恩愛的聾人夫

   妻嗎?」

  「嗯!湘瑤的個性太懦弱了,以為自己是聽障就沒人要了嗎?連張宇嶺那渾蛋都接受。」

   郁婷不以為然地惋惜。

  「女孩的心比較脆弱吧!和嘉誌分手了,她一定很傷心,這時候有個男孩子有意填補了

   嘉誌的空缺,自然就順水推舟了。」守德嘆氣地說道。

   郁婷將宇嶺暗罵一頓,接著嘆說:「雖然和嘉誌在一起,但是我知道他還是沒忘了湘

   瑤,只把我當妹妹一樣看待而已,所以我才會想辦法約湘瑤一起去看流星雨。唉!湘瑤

   如果真的不喜歡他了,他又何苦.......唉......」

  「碰上了愛情,能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太少了啦!」守德若有所思地說:「其實我反倒覺

   得以湘瑤的個性,是不會對嘉誌說這種話的,我猜她應該還是喜歡嘉誌,只是被宇嶺

   占著,又有來自父母的壓力,才會一時衝動,對嘉誌說那些傷人的話吧!」

  「嘿!你想的跟我想的一樣耶!」郁婷從桌上拿起一本企畫書遞給守德,說:「所以我想在

   兩個禮拜後,月底期末成果展時撮合他們兩個表演。之所以找你,是因為你也清楚他們

   的事,可以幫我想想辦法。」

  「啊......這我哪行啊?」守德為難地說著,這時門口有個人影徘徊,兩人一看,正巧

   是嘉誌來到。

  「來得正好!」郁婷連忙拉嘉誌進入社辦,守德微笑地問候道:「怎麼有空來社辦呢?」

   嘉誌用手語答道:(剛寫完一部份報告,想來這裡靜一靜,沒想到遇上你們。)

  「我剛和守德談過了,他也贊成你和湘瑤上臺表演。」郁婷握著嘉誌的手臂,說道:「

   勇敢一點,才能把湘瑤追回來呀!」

   嘉誌有些尷尬地望著守德,守德笑說:「郁婷全跟我說了,問問你的想法怎樣囉!」

   (她不會答應的,我知道。)嘉誌苦笑地搖頭,郁婷看見嘉誌喪氣的模樣,急道:「你不

   試怎麼知道?難道你甘願就這麼輸給張宇嶺嗎?」

  「別急,嘉誌說的也對,依我猜,湘瑤也會尷尬得不敢上臺。」守德勸慰嘉誌著說:「

   不過你也對自己有信心點,別把自己貶得太低了。」

  「那怎麼辦?就這麼算了嗎?」郁婷氣嘟嘟地嚷著,守德忙道:「其實讓嘉誌自己上臺,用

   手語歌向湘瑤表白,也是可行的方式啊!」

   (這樣好嗎?我總覺得......)嘉誌話比到一半,就被郁婷拉住了手,說道:「好啦!就是

   這樣了,一定讓湘瑤知道你的心意。而且我還要去跟湘瑤說,張宇嶺在外頭另結新歡

   !」

   (我不希望你說出去。)嘉誌眼神堅決地看著郁婷,原本郁婷還想反問,這時守德說道:

  「我也覺得不好,如果讓湘瑤認為我們在造謠破壞,那就得到反效果了。」

   聽了守德的回答,郁婷只是忿怒地鼓著臉。之後在兩人幾番勸說下,嘉誌才答應了上

   臺表演。

  「那要用哪首歌呢?」郁婷問道,守德詢問性地望著嘉誌,嘉誌低頭想了想,拿起桌上

   的鉛筆,在白紙上寫下「LOVE LOVE LOVE」。

  「這是日本歌,」守德質疑說:「可能不太容易比喔!而且郁婷也不好帶你。」

  (這首歌詞讓我感觸很深。)嘉誌緩緩比著,神情有些悽然。

  郁婷拍著嘉誌的肩,用手語比著說:「放心吧!我會努力幫你的,我們不也合作過了好

  幾次嗎?」

  嘉誌看著郁婷的鼓勵,眼角含淚地向兩人點頭示謝。

  事情決定後,郁婷因事先行離開,臨出門前,突然想起一件事,便轉身向守德問道:「

  對了,前天我問過駿飛,他的生日是這個禮拜五嗎?」

 「嗯!」守德神色狡獪地點頭應道,郁婷只是臉紅地笑了笑,便離開社辦公室。

 「有空嗎?我們聊聊。」守德問著嘉誌,嘉誌點了頭答應。

  天色還相當明亮,嘉誌靜坐在靠窗旁的椅子上,守德到外頭販賣機投了兩罐咖啡,回到

  社辦,在嘉誌身旁坐了下來。

  (上次我們在這兒喝咖啡聊天,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嘉誌將咖啡放在窗櫺上,用手

  語比著。守德也微笑地比說:「以前還得用筆談,現在都能看懂你的手語了。」

  (愛情的力量真大,不是嗎?)嘉誌微笑地比道,守德望著窗外的湖景,夕照亮了一池的裊

  裊波光,嘆道:「這些日子變化真大,雖然不過幾個月,我卻有景物依舊,人事全非的感

  覺了。」

  (不是和筱雲在一起了嗎?)嘉誌問道,守德搖搖頭,說道:「最近想約她見面,把心裡的話

  說清楚,我也想通了,讓這段感情昇華成友誼,對我們兩人都有好處。」

  嘉誌拍著守德的肩,比道:(你能這樣想,我真的很佩服。)

  守德苦笑地看著嘉誌的手語,從口袋裡那枚拿出了金幣,笑道:「還是拿回去吧!我沒什

  麼願望可許的了。」

  (給你就給你,我也不想拿回來了。)嘉誌笑著比道:(我要的不是全部就是零,我答應上

  臺,也不過就是在畢業以前,給自己一個希望罷了。)

 「想開些,不論結果如何,重要的是曾經擁有過,什麼苦都值得了。」守德輕鬆

  地收起金幣,嘉誌搭起守德的肩,兩人拿起咖啡罐,有默契地相互碰擊著。

  雖然少了笑聲,但是兩人都知道,他們之間的友誼,已經不再需要聲音來連繫了。

  兩人閒聊了會兒,將社辦整理乾淨後,嘉誌回到系上電腦室準備論文資料,守德便回到

  寢室唸書,準備期末考的來臨。

  到了休息時,他順手開起電腦上站,重開自己的信件,看到了之前筱雲所寄的那封短信

  ,守德深吸了口氣,回覆筱雲一封短信,用詞懇切地邀約筱雲,三日後的傍晚在湖旁的

  橋上見面,他有些東西想交給她。

  將信寄給筱雲後,守德將承禹所有曾寫過而砍去的POST,全部存入了磁片中,看著磁片

  裡滿滿裝進了一個男人的痴心,守德深深地嘆息著。

  筱雲收到信後,並沒有立刻答覆守德,守德也不知道筱雲是否願意與他見面,心情

  跟著起伏不定,不過比起以前近似崩潰的情緒,如今守德卻是踏實多了。

  除此之外,守德也在打聽著承禹的消息,雖然只是一牆之隔,但是守德卻不常見到他,

  向他同住的室友問道,才知道他最近除了吃飯外,常把自己關在系上的電腦室,直到

  深夜才返回寢室,想來是為了逃避和筱雲的見面,把自己的身體和心囚禁起來了。

  三天很快地過去,守德在沒有收到筱雲允約的情況下,仍然決定到湖邊,等待筱雲前來

  。

  他鄭重地梳洗乾淨後,沿著宿舍花圃旁的便道,前往活動中心,雖然心中早已有了準備

  ,但是隨著移動的步伐,守德的心仍然緊張地快速跳動。

  夏日的午后,應該是炙熱難當,但是今天多雲的天氣,使得迎山吹送的南風,都倍覺清

  爽宜人。

  當守德走近活動中心旁的湖畔時,出乎意料的,他看見筱雲撐著一把白色陽傘,已經

  在橋上等候,乍見筱雲,原本自信的守德卻猶豫了。

  裙角被風輕輕拂動,一頭飄逸的長髮搭在她秀麗的臉龐後,相信所有三流愛情小說裡

  女主角的形象,都比不上筱雲的清麗來得真切。

  但是如果不曾被她的外表迷惑,又何來這些故事呢?或許這正可解釋,為何小說裡的女

  主角,總是被描述的像是仙女一樣吧!

  思及至此,一時之間,守德有點慚愧於自己的膚淺,他暗自笑了笑,繼續向前走去。

 「嗯?」筱雲發覺身旁有人走近,轉頭一看,一見是守德,神情顯得有些訝異。

 「喔!我......我......我室友說他有事不能來,要我來跟妳說一聲。」守德不知怎麼地

 ,原來準備好的情緒,被筱雲這麼一瞧,又全被打亂,嘴裡竟否認了自己的身份。

 「喔!我還以為你就是牛牛呢!嚇我一跳。」筱雲輕拍著頸間笑道,守德走近筱雲的身邊

  ,說:「他不確定妳會不會來,所以要我來看看。」

 「對不起,讓你多跑一趟。」筱雲道歉地說道,守德擺擺手,示意沒有關係。

 「那.......我室友要我轉達一些話,我們到那邊坐著說,好嗎?」守德指著不遠處,有樹

  蔭遮蔽的長椅子,筱雲答應著,兩人便下了橋,並肩坐在椅上。

 「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筱雲將傘橫放在腳旁,守德吸了口氣,說道:「關於妳提的問題,

  他想了很久,所謂的朋友界限,似乎是個很模糊的定義。」

 「嗯?怎麼說?」筱雲問道,守德咳了一聲,才緩緩說道:「我認識個男孩子,他暗自喜歡

  一個女孩,但是女孩心裡一直當他是個普通朋友,他也盡力地扮演朋友的角色,問他為

  什麼不向女孩子表白,他說他怕一說出口,連朋友都做不成了。」這一段話,守德語氣

  斷斷續續地才把它說完。

  聽完守德的話後,筱雲詫異地看著守德,守德臉紅地低頭不語,筱雲也沒有回答,也只

  是靜默地低著頭。

  兩人就任由這尷尬的沉默過了許久,守德閉上眼睛,低聲的說:「筱雲,我.....」

  筱雲靜靜聽著,白淨的臉龐抹上一層紅暈,守德於是說出了,那句長久以來,縈繞他

  心中思念與夢境的一句。

                           「我喜歡妳。」

  兩人都靜默了。

  一陣輕風刮起了漣漪,掀動著這原本平鏡無波的水面,天地一時之間似乎全靜了下來,

  只剩耳邊殘留著呼呼的風聲。

  許久,守德只是低頭不語,筱雲於是先打破了這尷尬的沈默。

 「謝謝你........」筱雲輕聲地說道,守德點頭應說:「其實很早就想說了,現在說出來

  ,只是不希望留個遺憾罷了。」

 「嗯!」

  筱雲不自然地低著頭,守德站起身,面向著湖水,心頭顫動地說:「我在大一的

  時候就認識妳了,不過一直不敢對妳說,只能算是很單純的單戀,直到第一次和嘉誌

  見面,知道妳是手語社後,藉著緣份進了社團,才能和妳認識。」

 「原來如此......」筱雲低聲地應答,守德轉過身來,強自笑說:「也真是緣份吧!就這

  麼巧合地牽起家駒學長、書儀學姐,還有承禹。」

  說罷,守德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磁片,說道:「不小心抓到一些東西,雖然沒經過當事人

  的同意,我覺得還是該給妳看看,畢竟這裡面的都寫給妳看的東西,只是他一直都沒有

  勇氣讓妳看見。」

  筱雲接過磁片,守德微笑地說:「老實對妳說吧!我也和ANDY聊過了,如果被愛是幸福的

  ,我想妳一定是個非常幸福的女孩子。」

 「沒想到你知道我這麼多。」筱雲苦笑,守德嘆了口氣,「知道得多,想的也就多了點。

  我想自己是沒這福氣了,大四時我想專心考研究所,愛情這學分,也不想再補修了,所

  以得謝謝妳帶給我,這美麗的三年大學生活。」

 「很抱歉,我......」筱雲低聲說著,守德打斷筱雲的話,說道:「其實該抱歉的是我,

  自作主張地介入了妳的世界。」

  守德摸著頭,微笑地說:「雖然不曉得我們是不是還能做朋友,不過我也和承禹一樣,

  不後悔說出了自己心裡的話,只是妳放心,我會靜靜地退出,希望不會給你帶來壓力。

  喔!對不起,好像都是我在說話.......」

 「不,別這麼說,」筱雲微笑地說道:「我很高興你對我坦白,老實說,我一直都沒有能

  夠談心的朋友,能交上像你這樣細心的朋友,我真的很高興。如果.......」

  筱雲如春風般地輕笑著,她伸出了手,說道:「如果你願意,我們還是能做很好的朋友。

  」

  守德望著筱雲白淨的手,猶豫地說:「我長得醜,又不禮貌地打聽妳的事,妳真的不討

  厭我嗎?」

 「朋友是交心的,不是嗎?能得到一位知心好友,我怎麼能不開心呢?」筱雲語氣親切地

  說著,守德聽罷,激動地伸出手,和筱雲互相握著。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你的臉,我可以介紹你一位好醫生,我還有些用得不錯的保養品,

  你也不妨試試。」

  筱雲關心地說道,守德開心地點點頭,一句「謝謝」卻哽在喉嚨,遲遲說不出來。

  對於這段奇緣能昇華成友誼,兩人彼此互望著對方,都不禁會心一笑。

 「待會兒還有課,我得先走了。」筱雲輕揮手,守德說:「嗯!我想再坐一會兒。」

 「OK!那bye了!」筱雲道別後,便欲轉身離去,但是走了兩步,卻又回頭說:「你叫牛牛

  是不是因為你的星座啊?」

  守德聽見筱雲這麼一問,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道:「嗯!不過......」

  守德笑著伸出右手,捏出手語中"騙"字示意的狐狸頭,說道:「以前的牛牛是狐狸變的,

  以後的牛牛就是真正的牛了。」

  筱雲了解守德話中的意思,抿嘴輕笑地向守德道別,守德目送著筱雲離開,心頭頓時

  感到如釋重負。

  雖然結局沒有如夢境一般,但是守德還是滿足地笑了笑。

  「就這樣結束了.......」守德喃喃地自言自語,現在的心情平靜地連風聲都聽得見,

  ,似乎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

  當守德回頭就坐時,突然瞥見身邊一朵黃花上停了一隻大鳳蝶,守德的目光頓時凝視著

  蝴蝶身上斑斕炫麗的紋路,趕忙到活動中心裡向商店討了一個透明的塑膠袋,專注地悄

  悄接近,手握著袋子迅速一握,把那隻大鳳蝶抓進了袋子裡。

 「哇!好漂亮。」蝴蝶在袋中不停拍動翅膀,守德望見牠慌張的樣子,忽然心頭一動,對

  著手中的蝴蝶呆了許久。

  不知為何,此五此景,讓守德無端想起了那個奇異的夢境,雙手竟不由自主地鬆了袋

  口,蝴蝶便振翅飛出袋子。

  癡望著飛舞遠去的蝴蝶,心情無端激動,守德竟不由自主地掉下眼淚,低聲哽咽地哭了

  起來。

  「嗚......嗚......嗚.......」

  握緊了手中的袋子,守德坐在椅上,任由眼淚肆意縱橫在臉上,但是心頭卻是絲毫沒有

  痛苦,只是感到一陣不哭不快的舒暢。

  天幕裡的白雲被陣陣清風吹動,朦頭痛哭的守德並沒有發現,有一片青楓葉不知從何處

  ,被風飄送到這裡,無聲地落在靜瑟地湖中,除了驚起一點點波紋,並沒有讓任何人知

  曉,只是甘願地隨著流水,逐漸沉沒在湖心中。

  楓落了,也許那年夏天,真的有點冷吧!

   隔晚。

   夜色昏暗,斜雨細細地飄落大地,守德結束了圖書館的自修,回到宿舍時,見到郁

   婷手中提著一袋東西,在宿舍門口徘徊。

  「等人嗎?」守德向前打聲招呼,郁婷忙道:「你們寢室沒人接電話,我以為你還沒

   回來,所以在這裡等你。」

   郁婷將手中的袋子交給守德,「上次流星雨,駿飛好像很喜歡吃這種小餅乾,今

   天是他生日,我烤了一點給他當生日禮物,想麻煩你幫我送給他。」

  「咦?他應該在寢室的,妳要不要當面給他?」守德問道,郁婷微笑地搖頭,並說道

  :「對了,我還要跟你說,承禹要和筱雲一起表演手語,筱雲也答應了。」

  「嗯!謝謝妳!我知道了。」守德平靜地說道,郁婷見到守德並沒有驚訝的表情,也不追

   問,和守德道別後便離開了。

   守德提著那袋餅乾,在樓梯口等著電梯時,順手從皮夾裡掏出兩張買給駿飛的雙面電

   話卡,準備待會兒一併送給駿飛。

   進電梯上了樓,當門自動一開,一個熟悉的聲音竟從旁邊樓梯間的公用電話附近傳來,

   守德趨前一看,只見駿飛神色哀悽地癱坐在牆角上,一手拿著話筒,一手摀著臉哭著,

   嘴則對著話筒哭道:「如果妳需要我,我可以隨時上去啊!為什麼妳不說?我真的......

   妳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嗎?妳竟.....嗚......」

   守德看著駿飛嗚咽地哭著,看來不出自己所料,駿飛還是沒有守得住和小娟之間的感

   情,只是不曉得她會挑駿飛的生日來分手,這對駿飛真是太殘忍了。

   看著電話上的計數器一格一格地遞減到只剩個位數,和駿飛身邊散落了一地的電話卡,

   守德不忍地拍著駿飛的肩膀,駿飛無神地望著守德,嘴裡則對著話筒無力地說道:「好

   ,我聽妳解釋.......」

   電話機響起「嗶」的一聲,駿飛的卡已經用完了,守德順手把舊卡退出,將預備買

   給駿飛的一片新電話卡插入話機中,另一片電話卡則交到駿飛的手上,無限同情地低

   聲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奪眶而出的淚水又流滿了駿飛的臉,他哽咽地說:「我的生日......」

   守德離開了電話間,讓他們兩人繼續交談,自己剛恢復不久的心情,也因為駿飛的失

   戀而染上了點黯然。

   守德將郁婷的餅乾放在駿飛桌上,獨自在寢室自習,兩個小時後,駿飛還沒回來,他擔

   心地走到電話附近,那兒卻已是空無一人,話筒垂在空中輕微晃動,那張雙面的電話卡

   半吐在插槽外。

   守德掛上話筒,收起話卡,回寢等著駿飛,但是一整個晚上,守德並沒有駿飛的消息。

   掛念著駿飛是否會想不開,守德整夜未眠,直到清晨,寢室的電話鈴聲響起,守德立

   刻接起電話。

  「阿德......」駿飛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守德忙道:「駿飛,你在哪兒?」

  「我沒事,你幫我請一個禮拜假,我要去解決一些事情。」駿飛冷冷地說著,守德聽見

   駿飛異樣的語氣,急道:「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

  「我知道,謝謝......」駿飛打斷守德的叮囑,掛上了電話,守德放回話筒,暗自擔憂

   地說:「駿飛,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這通電話之後,駿飛再也沒有任何訊息,守德打電話回駿飛老家,為了不讓他父母擔心

  ,只是試探性地詢問,得知駿飛並沒有返家,至於小娟那邊,電話卻遲遲沒有人接。這

   幾天駿飛的失蹤,著實讓守德寢食難安。

   而許久未見到駿飛的郁婷,來到宿舍詢問守德,守德只是編個理由,說他家裡有點事

   要解決,請假一週回家處理,郁婷雖然有些懷疑,但是礙於和駿飛的交情尚淺,也不

   敢太過追問。

  「週末就要上場了,嘉誌學長現在練得怎麼樣了?」守德問起嘉誌的排練情況,郁婷向

   活動中心的方向指了指,「他現在正在社辦複習,一切都還算順利。」

   在兩人對話的同時,嘉誌正在社辦,照著守德所寄送給他的中文歌詞,暗暗默背著,

   並思考如何將手語姿勢串連得好看些。

   就這麼一個人單獨練習了許久,嘉誌才離開社辦,準備回系上繼續完成論文。當他走

   出活動中心門口,卻不期然地碰上湘瑤一人在路上,朝他的方向走來。

   湘瑤一看見嘉誌,神色羞慚地低下頭去,嘉誌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眉頭緊鎖地望著

   湘瑤。

  (你要去哪裡?)湘瑤用手語問道,嘉誌的手頓了頓,才答道:(我要回系上寫報告。)

  (加油,好好照顧自己。)湘瑤忍住心頭悸動地問候著,嘉誌點點頭,不再回答。

  兩人佇立在人潮來往的大門口旁,湘瑤比道:(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嘉誌雖然永遠也忘不了,湘瑤那天所說的話,但是他仍是微笑地說:(沒事,妳也別放

  在心上。)

 「嗯!」湘瑤點點頭,看著有些人正用奇異的眼光看著他們,比道:(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

  嘉誌有些傷感地點點頭,湘瑤便朝他身後離開,嘉誌轉頭望著湘瑤,只見湘瑤半帶猶豫

  地回望了嘉誌一眼,才轉身離去。

 「瑤.......」再次面對湘瑤,嘉誌知道自己仍未放不下這份情感,儘管無奈,但是一想

  到自己這無聲的世界,早已不再與湘瑤有任何交集,熟悉的淒涼立時撲上心頭,讓嘉誌

  又不得不再次默認,他永遠失去聽力的宿命。

  郁婷不知道嘉誌低落的心情,仍然私底下和嘉誌加緊訓練節奏的背誦,嘉誌看見郁婷為

  自己的表演費盡心力,自然十分感激,也就裝著自信開朗的樣子,掩飾自己越來越深的

  自卑感。

  而在嘉誌的委託下,郁婷依舊幫著湘瑤處理社團事務,與籌辦社團成果展,雖然有滿腹

  的話想說,但是因為嘉誌的要求,郁婷只得忍著一肚子氣,不再責問湘瑤與宇嶺的事,

  湘瑤發覺郁婷每次看見自己的臉色都十分不悅,對自己說話總是冷冷的,也只是默默地

  承受,看在烈性子的郁婷眼中,真是既是生氣,又是無奈。

  守德一面等待著駿飛的消息,一面幫忙著表演的籌畫,郁婷說為了讓湘瑤驚喜,所以

  沒有把嘉誌的表演寫在節目表上,守德接過節目表一看,卻見到承禹和筱雲要共同表

  演一首手語歌,歌曲是萬芳的「了斷」。

  以往的守德,一定是會詳細探問其中的情形,但是守德看完節目表後,只是微笑地搖

  搖頭。

  一個禮拜的時間過得很快,週末終於來了,但是任誰也想不到,原本應該氣氛熱鬧的

  今晚,竟是個讓眾人驚心動魄的一夜......

    晚上天氣十分涼爽,推辭上臺表演的守德為免尷尬,藉口躲過下午的綵排,到了

    表演前半個小時才到會場,在門口幫著郁婷發節目單給進場的觀眾。

   「嘉誌準備的怎麼樣?什麼時候上場?」守德邊發著手上的單子邊問道,郁婷自信地

    說:「他是倒數第二順位上臺,我已經跟清萍和蛋頭兩個主持人說過了,湘瑤就算

    想跑也跑不掉,她得留在最後謝幕,哈!我聰明吧!」

   「那他還需要妳帶他嗎?」

   「嘉誌已經把節奏背起來,我只要提示他什麼時候音樂開始就行了,待會兒我就坐在

    湘瑤旁邊,今晚張宇嶺不屑來看表演最好,我一定幫嘉誌把湘瑤搶回來!」

    郁婷握緊拳頭,鏗鏘有力地說著,守德看郁婷這麼有信心,也就放心許多了。

   「對了,已經一個禮拜了,駿飛回來了嗎?」郁婷關切地問道,守德只得支吾:「大概

    等明天禮拜日才回來吧!我想。」

    郁婷聽了守德的回答,只是無奈地嘆著氣,兩人又各自忙碌著分發節目單。

   「守德!」

    守德聽見家駒學長的聲音,忙循著隊伍探看,家駒牽著書儀在後頭向他揮手招呼,守

    德立刻向前問候,看見書儀手上還拿著一束花,心裡也有了分寸。

   「學長沒有帶學姐出去玩啊?」守德打聲招呼,家駒攬攬書儀的肩笑說:「她想來看手

    語表演,我就陪她來了。」

   「你有沒有上臺表演呀?」書儀問道,守德摸著頭笑說:「不上相又會怯場,就別上臺

    丟臉啦!」

    聊了一會兒,守德帶著兩人進入演藝廳就座,其他外頭的觀眾同學也陸續進場完畢,

    偌大的演藝廳只大約坐滿四成,郁婷向守德嘆道,當初社團由嘉誌籌畫時,人數可比

    現在多了一倍不止。

    守德挑了最後一排靠出口處,離舞臺最遠的位置坐下,看著承禹與筱雲的名字排在第

    二順位表演,一份單純的期待,竟又讓守德心底無端悸動。

    遠遠看見郁婷拉著湘瑤在第一排並坐下來,守德不禁笑起郁婷的熱心。

    燈光忽暗,兩位擔任主持的學弟妹在掌聲中上臺開場,例行性地介紹了幾位學校長官

    與特別來賓致詞,時間稍微擔擱一會兒,接著表演就由一群大一的學弟妹熱鬧地拉開

    序幕。

    配合時下流行的歌曲,學弟妹的表演獲得滿堂的喝采,畢竟在場大部份觀眾都是看不

    懂手語,所以雖然有幾個學弟妹比錯了,倒也沒有讓太多人在意。

    很快地第二場表演開始了,當「了斷」的音樂前奏一起,守德彷彿也聽見,自己的心

    跳聲正不由自主地跟隨著拍子跳動。

    承禹穿著米白色襯衫和西裝長褲,頸間還繫著一條淺藍色的領帶,先行出場表演,

    雖然郁婷提過承禹的手語功力並不好,但是他顯然也為這場表演下了番努力,流暢

    的手語沒有半點錯誤,倒還帶了點瀟灑。

    接著舞臺另一邊的聚光燈一亮,筱雲穿著一件吊帶牛仔長裙,和有蕾絲滾邊的白色

    圓領襯衫,微撥一下剛燙捲的長髮,飄然地走到舞臺中央,白淨纖細的雙手如一對

    粉蝶飛舞,將歌詞裡的渺渺情殤流洩在手語中,兩人眼神繾綣纏綿地互望,乾冰迷

    矇了兩人交錯的身影,也模糊了守德的視線。

    這一切都是戲吧!

    一點酸澀紅了守德的眼,手中的節目單微微顫動,看著承禹牽著筱雲的手,兩人一起

    表演的情景,僅管守德早已心裡有所準備,但是還是忍不住情緒激動了起來。

    當音樂即將終止,守德已經阻止不了淚水,起身離座時,卻發現一個眼熟的男孩,頂

    著一個小平頭,站在出口處旁看著舞臺上的表演。

   「駿飛!是你!」守德吃驚地望著駿飛,指著他的頭髮久久說不出話來,只見駿飛微微

    一笑,臉上透露著滄桑的疲憊神色。

    駿飛搭著守德的肩膀,下巴向舞臺方向努著,說道:「喂,你說,他們是在演戲,還

    是真的"了斷"啦?」

    守德苦笑地搖搖頭,此時筱雲和承禹已經結束了表演,兩人狀似親密地牽著手,向

    觀眾致謝,書儀和家駒兩人跟著其他觀眾,一同向筱雲獻上花束,筱雲與承禹驚喜

    地收下,四個人兩兩互望,神情顯得十分開心,筱雲還不停地拭著臉上的眼淚。

   「我只是個讀者,」守德落寞地說道:「故事的結局,就讓真正的作者去決定吧!」

    駿飛聽了,禁不住哈哈笑道:「好深奧!算了算了!我們去喝兩杯吧!慶祝天下的女孩

    子又多了兩個好男人能挑了!」

    守德跟著大笑,兩人搭著肩走出會場,任由場內的熱鬧繼續,守德將節目表丟進

    走道旁的垃圾筒中,揮了揮手,笑著離開正熱鬧的演藝廳。

    風起雲散,天空一輪明月,頓時亮了起來。

    *                  *                        *         *

    嘉誌躲在後台的某個更衣間裡,因為聽不見外頭紛擾的聲音,只能頻望著手中的歌詞

    ,還不時注意著錶上時間,郁婷交代過蛋頭學弟,記得要提醒嘉誌登場,免得因為

    他聽不見主持人的麥克風而穿幫。

    門突然被打開,擔任主持人的清萍學妹正站在門口,向嘉誌比道:(換學長了,快出

    來吧!)

    嘉誌趕忙整整衣衫,隨著學妹走向舞臺旁,只見到蛋頭學弟這站在講台上,不知道對

    著大家講些什麼。

   「各位來賓,今晚我們特別安排了本社團相當資深的一位學長,來為大家做一段手語

    表演,他曾經為我們社團對外帶過許多活動,今年他就要畢業了,所以特地請他回

    社團來參加成果展的演出,請大家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梁嘉誌學長為我們帶來的,

    日本美夢成真合唱團的歌曲「love love love」!」

    當學弟開始介紹時,湘瑤就猜出來,這是嘉誌的表演,看著節目表上並沒有這段節

    目,湘瑤驚異地望著坐在身邊的郁婷。

    郁婷看見湘瑤訝異的神色,笑道:「嘉誌學長為了妳,辛苦地練了好久,他怕妳一知

    道他要上場就會躲他,所以我才瞞著妳。」

   「這.......」湘瑤臉紅地低著頭,郁婷知道湘瑤會覺得很尷尬,於是勸道:「嘉誌學

   長他聽不見音樂,歌詞還是請人翻成中文,連節奏一起背下來,如果妳真的不能體

   會嘉誌學長的苦心,那他真的太可憐了!」

   此時嘉誌穿著整齊地走到了舞臺中央,他看見觀眾席間正為他鼓掌,湘瑤不知所措地

   低著頭,嘉誌心頭沉了一沉,只見郁婷右手慢慢點著,提示他音樂已經開始了幾拍,

   他趕忙收斂心神,用腳輕點地默數著節拍。

   手語隨著音樂比著,郁婷緊張地深吸了口氣,還好嘉誌的手語表演經驗已然相當豐富

   ,在郁婷不時地點頭稱讚下,嘉誌也知道自己的手語跟上了音樂,心裡的慌亂多少沉

   穩了一些,依序照著訓練時的節奏慢慢比著。

   觀眾裡有許多人也看過「跟我說愛我」這部日劇,看著這首悠柔的主題曲被嘉誌用流

   暢的手語表演著,僅管看不懂手語,也能聯想起劇中,晃次與廣子之間無聲的愛戀。

   湘瑤雖然不懂日文,但是卻也被嘉誌的手語,與款款深情感動了,壓抑心頭的長久思

   念被音樂挑動,她知道歌詞裡都是嘉誌對她的眷戀,望著嘉誌專注的神情,湘瑤不禁

   摀著嘴,眼淚滾滾流了下來。

   郁婷知道湘瑤的心已經被打動,於是輕聲說道:「他一直沒忘了妳,雖然表面上還是

   嘻嘻哈哈的,但是失去妳的這些日子,他活得比誰都痛苦。」

  「我......我不知道......」湘瑤掩面低聲啜泣著,郁婷說道:「他雖然跟妳不一樣,

   不能靠著助聽器恢復聽力,但是除了聲音,他什麼都懂的,決不是像妳爸媽說的,是

   個需要一輩子被人照顧的殘廢,妳也是知道這一點的,為什麼不勇敢接受他呢?」

   湘瑤沒有回答,眼淚已經從手指縫間滴了下來,舞臺上的嘉誌自然看到了這一幕,

   心頭被湘瑤的哭泣一擾,忽然間手頓了一頓。

  「耶?怎麼間奏時有手語啊?」「好像比得不太對耶!」郁婷聽見後方有觀眾傳來質疑,

   抬頭一看,只見嘉誌有些慌張地看著她,手語卻已經不知道比到哪兒去了,席間一些

   懂得手語的觀眾也看出嘉誌出了紕漏,不由得尷尬地笑了笑。

   郁婷連忙提示嘉誌現在已經到了那一段,但是嘉誌看見湘瑤在哭,眼眶的淚水頓時模

   糊了視線,心神被這麼一分,手上的動作又更加混亂了。

   漫長的歌曲已經結束了,嘉誌卻渾然不覺,還直比著最後一節的手語,郁婷嘆了口氣,

   主持人趕忙出來打圓場,這幕荒腔走板到連外行人都看得出來的表演,可說是徹底失

   敗了。

   湘瑤兀自掩面流淚,嘉誌知道自己苦心訓練的表演出了差錯,使今晚原本順利的成果

   展有了暇疵,不禁難過地低著頭。

   觀眾當然還是給予熱烈的掌聲,還好嘉誌失聰,並沒察覺掌聲其實有些稀稀落落。

   當主持的學弟妹想趕忙介紹最後的謝幕團體表演時,嘉誌用手語向學弟比了比,學弟

   看著嘉誌的手語,於是幫著翻譯。

  「剛才嘉誌學長的表演,其實是.....嗯.....」學弟又看看嘉誌的手語,說道:「其

   實是要送給在座的一位女孩,他很抱歉剛才表演不好,這是因為他聽不見音樂,

   是用默數節拍來表演。」

   全場聽明白主持人的解釋,知道嘉誌原本是聾人,也就難怪剛才的表演失常,不禁紛

   紛抱以熱烈的掌聲鼓勵。

   嘉誌微鞠了躬,接著又比著手語,主持的學弟翻驛說:「手語無法完全表達我的心意

   ,嗯......我想為她......啊!學長......你要唱歌?你.......」

   兩位學弟妹驚訝地看著嘉誌,席間有許多認識嘉誌的朋友,也不禁嚇了一跳,因為他

   們從認識嘉誌起,根本沒有聽他說過話,現在一聽到嘉誌要唱歌,自然覺得不可思議

   ,連郁婷和湘瑤也都訝異地望著嘉誌。

   嘉誌猶自比著手語,主持的清萍學妹解說道:「學長七歲以前其實聽力是正常的,當然

   也說過話、聽過音樂,只是失聰時剛好要上小學,除了無法學習更好的發音,也因為在

   啟聰學校比手語習慣了,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說完後,嘉誌接過學妹手中的麥克風,學弟趕忙帶著觀眾拍手,全場響起一片熱烈

   的掌聲,之後大家都摒著呼吸,滿座的觀眾都靜靜地等候著,其中當然也包括了郁

   婷與湘瑤,不少在後臺準備的手語社員也都躲在舞臺旁邊的布幕後,等著聽嘉誌的

   演唱。

   嘉誌感受到全場靜肅的氣氛,他向湘瑤深情地望著,拿起麥克風,深吸了口氣,

   喉間頓時熟悉地振動起來。



     他們冷笑著不知在交談些什麼,接著其中兩人各拉住了湘瑤的手,湘瑤死命的

     掙扎,一個矮胖的歹徒用力甩了她一巴掌後,接著撲在她的身上企圖非禮。

     湘瑤喉間一甜,吐出一口鮮血,喉嚨因為喊得太過用力而疼痛不已,當她逐漸

     感到意識模糊,萬般絕望之際,突然間正在侵犯自己的男子表情痛苦地滾到一

     邊,湘瑤側頭一看,不由得心中大喜。

     嘉誌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他手中用力揮動著一根粗木棍,棍頭似乎還釘著

     兩根生鏽的小鐵釘,像是從路旁廢棄的垃圾堆中拾來的,他向拉住湘瑤雙手的

     兩人一陣砍劈,將兩人驅退。嘉誌立刻站在湘瑤面前護著,背對著田地,眼光

     兇狠地望著眼前六人,湘瑤像是在大海中找到了一根浮木,緊緊抓著嘉誌的衣

     角不放。

     嘉誌發現眼前的六人,兩個分別穿著紅衣與白T恤是中等身材,一個穿白襯衫的

     瘦子比嘉誌約高出半個頭,另外一個穿深藍色牛仔外套的男子,身材和嘉誌等高

     ,體格卻相當壯碩,手臂肌肉十分明顯,另兩個矮子一胖一瘦,瘦的似乎還好

     對付,矮胖的則像是這群人的首惡,一臉橫肉地瞪著嘉誌。

     嘉誌看不出他們的嘴形在說些什麼,不過八成是正對著他要脅,嘉誌知道現在

     只有自己能保護湘瑤,而且他們必須盡快跑到路邊,冷靜地撐到有人車經過來

     幫忙,才能安然脫險。

     嘉誌雙手緊握著手中的木棍,無暇回頭看望湘瑤的傷勢,湘瑤也趕忙拾起一顆尖

     石,慌張地躲在嘉誌的身後。

     嘉誌感到全身肌肉緊繃,他看見那矮胖子頭一側,其中四人便回到車上拿了三把

     機車大鎖,和一柄用報紙包著的西瓜刀,眼前的除了那個矮瘦的男子並沒有持兇器

     外,有三人手上持著大鎖,瘦高男子拿著一柄短刀子,那個矮胖老大手握西瓜刀,

     神色嚴厲地說著話,但兩人卻完全「看」不懂話的內容。

     湘瑤似乎被這等景況嚇住了,握著嘉誌衣角的手害怕地直發抖,嘉誌卻不知哪兒來

     的一股勇氣,原來的恐懼反而全消失了,一股怒火陡然而升。

    「幹!你臭耳聾喔?恁爸講話你唔聽到?」矮胖男子剛才怒問著他是不是那個學校的,

    但發現嘉誌沒有應聲回答,只是眼光憤怒地看著他,他罵了一聲,同黨立刻揮動大鎖

    撲了上去。

    一下子持大鎖與短刀的四人攻了過來,嘉誌沒聽見湘瑤驚嚇的尖叫,看到左方持刀的

    較靠近自己,立即奮力將手中帶釘木棍一揮,將左方來人喝退,然後橫掃到右側,

    兩個持大鎖的歹徒也退了一步。

    持刀男子一個箭步,和那著紅衣持大鎖的歹徒一同夾擊嘉誌,嘉誌近似瘋狂地揮舞

    木棍,使得兩人絲毫近不了嘉誌的身,持大鎖的另兩人此時突然看到湘瑤離開了嘉

    誌身後,立刻毫不留情地揮打過去。

    嘉誌不知道湘瑤什麼時候離開了自己身後,身形一晃,木棍對著兩人劈頭一揮,那

    個白T恤的男子用大鎖橫擋了嘉誌的攻擊,另一人見機趁勢攻來。

    雖然現在面對四人圍攻的棘手局面,身上也掛了彩,但是嘉誌毫不畏懼,看他們不再

    攻擊湘瑤,心中一寬,依舊拼命揮著木棍。嘉誌的身材原本就矮壯,一根兒臂粗的帶

    釘木棍竟讓四人吃足不少苦頭,也將他們漸漸逼退到路旁。

   「砍那個女的!」老大看清嘉誌極力保護湘瑤的意圖,指著湘瑤一喝,四人立刻將攻

    擊目標轉向湘瑤。

    疲累的嘉誌此時喘息甚重,但是驚覺到四人突然猛烈攻擊湘瑤,而原本受了傷的湘

    瑤不慎又被大鎖擊中手臂,立刻痛的蹲了下去,嘉誌連氣都來不及換,像是瘋子一

    樣的亂揮手上的木棍,想去拯救湘瑤。

    可是猛虎終究難敵群猴,嘉誌被短刀與大鎖攻得遍體鱗傷,身上多處傷口鮮血直冒

    ,全身衣服都染得一片血紅,但嘉誌像是絲毫未覺疼痛,依舊奮力防衛,讓四人身

    上也受了不少傷,同時也被嘉誌這股狠勁嚇住。

    眼看自己就要佔了上風,突然那個空手的矮瘦男子不知從哪ㄦ鑽出來,兩手一探,握

    住了嘉誌木棍中段沒有打釘的地方,嘉誌用力想奪回木棍,抬起右腳直向他踢去,沒

    想到他竟靈巧地貼著木棍,閃過嘉誌的腿擊,身形一欺,一手揪住了嘉誌的上衣領口,

    嘉誌只覺得重心一個不穩,隨即頭下腳上地被拋摔了出去。

   「糟了!」對方竟然懂得武術,嘉誌心中大喝不妙,一個失手,手上的木棍就被他奪去

    了,他連忙起身,頭腦卻一陣昏眩,只見那個矮瘦歹徒一臉得意的神色,剛才攻擊他

    的那四個人高興地笑著,紛紛持著手上的武器搶攻上來。

    嘉誌發覺到自己額頭上流了血,此時的他失去了木棍,十分不利,這時那個持刀的趁

    機快攻,而剛才嘉誌被那名矮瘦個子一摔,嘉誌腦海中立刻亮起一幅畫面。

            *                   *         *                 *

    「柔道?那換你教教我吧!」嘉誌寫完後向守德拱拱手,守德擺著手說:「唉呀!我到社

     團都是被人家摔的,我不知道被人家過肩摔多少次了,我怎麼教你啊?」

    「教我一招就好。」嘉誌求著守德,守德無奈,只得聳聳肩答應。

     兩人相對站起身後,守德就邊比著動作邊說:「就像這樣,這手抓住衣領,然後身體

     微蹲快速靠近.....」

     守德拉住嘉誌的衣領,做個過肩摔的姿勢,嘉誌於是遵照著做一遍,不過嘉誌拉住守德

     衣領時笨手笨腳的,讓守德不禁笑出來。

            *                    *        *                 *

     嘉誌本來就比那名持刀的男子矮壯,此時他在搶攻的情況下,身體中央出現空隙,

     不待細想,嘉誌依稀憶起當初守德所教授的技巧,身體放低就向前撲去。

     那持刀歹徒見到嘉誌朝他飛奔過來,動作竟然頓了一會兒,嘉誌趁機快速將右腳

     置於他的右腳前,右臂如蛇般靈活地穿入對方腋下,抱住右臂,身形用力一轉,

     這式矮個子專用來對付高個子的「單臂過肩摔技」竟立刻生出一股力道,將他整

     個人拋摔在地,他一聲哀叫,手上短刀立即脫手,嘉誌奮力補上一拳,打斷了他

     兩根肋骨,這名歹徒頓時昏厥過去。

    「解決一個!」嘉誌發現他昏了過去後,才發現這招守德所教的柔道技成功制敵,

     ,他不禁心頭一喜,並看見那名歹徒的短刀被拋在一旁,當嘉誌趕緊準備拾刀時

     ,卻沒注意到背後有人快速靠近。

     「小心背後!」湘瑤看見嘉誌有危險,忘了嘉誌已失去聽力,失聲叫了出來,而

     嘉誌當然也沒有聽見湘瑤的警告,拾起刀子準備轉身迎敵。

     那人持著大鎖,竟從他的背後,朝他右耳附近猛擊下去,他痛嚎一聲,頭腦立刻

     感到一陣強烈劇痛,手中的刀子又脫了手。

    「啊!」昏眩使得視線便變得模糊,渾身傷口頓時疼痛起來,那名老大早不知什麼

    時候,已經抓住了湘瑤,用她身上的衣服,調戲般地擦著他手上的西瓜刀。

    大鎖不停往嘉誌身上招呼,嘉誌模糊的眼中只看見滿臉淚痕,滿身血漬的湘瑤無力

    地望著他,鮮血不斷地從嘉誌的口鼻流出,一陣瀕臨死亡的奇異感覺突然湧上心頭

   ,他用盡最後一份氣力,極度震憾地大聲喊叫一聲。

            「                    啊     !                    」

   如同來自地獄般淒厲慘烈的喊聲讓這群惡徒著實吃了一驚,巨大的音量讓他們

   心神震盪,嘉誌努力的喊著,一絲希望寄託在這狂烈的叫聲裡,但願有人聽見而

   能來幫忙,自己死不足惜,湘瑤絕不能受到這些兇神惡煞的傷害。

  「幹恁娘!哀那大聲!去死啦!」

   那矮胖男子一個命令,穿深藍牛仔服的男子立刻應了一聲。
       
   正當那人持著大鎖,準備往嘉誌頭上用力砸去,而嘉誌湘瑤兩人對目前處境完全

   絕望之際,嘉誌透過被鮮血沁入的眼中,模糊竟看見兩個人影出現在馬路旁,其

   中一個影子竟如鬼魅般,矯捷如飛地朝他接近.................

                  *              *

  「你沒醉吧?」坐後座的守德詢問正騎著機車的駿飛,駿飛笑道:「才一瓶啤酒就醉,

  我哪那麼孬啊?」

  「能提得起放得下,你也算不簡單了。我還以為你上台北去找她們算帳哩!」

   聽完守德擔心的詢問,駿飛只是呵呵地笑著,沒有回答。

   當機車正駛經聯外道路旁的甘蔗田時,兩人突然聽見田間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不

   禁嚇了一大跳。

  「什麼聲音啊?」守德驚訝地問道,駿飛詫異地指著道路左邊田裡說:「好像是從那邊

   傳來的,我們過去看看!」

   守德正想勸駿飛別惹麻煩,駿飛早已將車子橫穿到左側路邊,只見到四輛機車胡亂停

   在路旁,田裡頭傳來許多男人粗口的穢罵,還夾帶著一名女子的哭聲。

  「媽的!碰上了!」駿飛知道碰上了飆車族,一股正義感湧起,將機車順勢一倒,二話

   不說便衝進田裡的空地,守德雖然害怕,但是也跟著駿飛進去。

   兩人一衝進去,守德便見到一個矮胖男子正拿著西瓜長刀架著湘瑤,湘瑤一見到熟人

   來到,不禁興奮地叫了一聲。駿飛則是見到三個持著機車大鎖正毆打著一名倒地的男

   子,隨即飛身撲去,利用「小內割技」的足部技巧,雙手分別快速地勒住三人頸部,

   迅雷不及掩耳地將三人扳倒在地,駿飛先發制人,趁隙用右肘猛力向倒地的其中一人

  ,朝他的腹部要害垂直撞擊,那名紅衣男子哼了一聲,吐出一嘴穢物後就倒地昏厥。

   守德衝上前去,見到嘉誌滿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連忙攙扶起嘉誌,嘉誌看見來到的是

   駿飛與守德,喜從中來,吐出一口鮮血,隨即暈了過去。

  「又來兩個找死!幹!」那個持西瓜刀的矮胖男子粗口罵著,駿飛朗聲道:「你們這群

  人渣敗類,竟然跑到我們學校附近幹些下三濫的事。媽的!老子今天正好不爽,就揍

  你們出氣!」

 「幹!條子我都不鳥了!打!」那胖子一喝,剩下三人立即分別向駿飛與守德攻去。

  駿飛見那穿白T恤男子正用右手高舉黑色機車大鎖向他衝來,久經訓練的駿飛靈光

  一閃,重心放低,身子便朝對方懷裡撲去。

  對方愣了一愣,駿飛見機不可失,右手反扣住他的右腕,左手則握住他的左臂,身形

  向右靈活圈轉,借用腰部力量,如畫圓一般,將對方高大的身體從駿飛背後直摔出去。

 「"釣袖進腰",你學過柔道?」那矮瘦男子語帶驚奇地問道,駿飛扭扭脖子,眼神睥睨

  地哼了一聲。

  駿飛解決一人後,隨即朝守德望去,只見另一人正持著大鎖準備攻擊守德,駿飛回

  頭看著那矮瘦男子,嘴裡卻向守德說道:「阿德,不要怕他,你打得過他的。如果他

  敢打傷你,我等一下就把他的肋骨通通打斷!」

  守德心裡緊張的要命,自己也清楚,打從開始學柔道來,從沒成功地摔過對手,一

  直都被學長當肉靶子摔,對打架一點自信都沒有的守德,此時面對如此激烈的狀況

  ,全身肌肉不禁緊繃起來。

  那持大鎖的歹徒見守德畏縮的樣子,一聲大叫,便揮著大鎖攻了過來,守德一嚇,連忙

  躲開,歹徒見守德似乎好欺負多了,膽子一大,更是兇狠地要往守德身上毆打。

  心情一慌,守德便動作毛燥地亂打,甚至還咬了對方一口,兩人各自都受了傷,不過

  手無寸鐵的守德明顯落居下風,而當對方趁守德一個不注意,將大鎖重重地槌擊到守

  德左臂,守德一痛,隨即跪倒,卻見到嘉誌已睜眼醒來,正眼神痛苦地看著守德。

  守德見到嘉誌重傷倒地,湘瑤無助的哭泣,還有駿飛任俠果敢的應敵,一股怒火與豪

  氣陡生,暗自告訴自己決不能輸,於是朝著對方大喝一聲,硬著頭皮往前飛身撲去。

  對方似乎沒料到守德突然發飆,腳底頓時退了一步,守德趁機揪住他牛仔外套的衣領

  ,準備施展過肩摔時,卻發現自己不知怎麼地,沒辦法施力摔他出去,反倒被對方

  拉住衣領,動彈不得。

  歹徒大笑一聲,手上的大鎖正要朝守德頭上擊去時,守德此時腦中一幕畫面閃過 ,

  當初因為不甘老是被摔,駿飛曾教過自己,被摔時如何護身,並趁勢反摔的技巧,守

  德記起訣竅,立刻將身體蹲下,左腳趁勢勾住對方右足內側,利用雙臂,藉跌勢使盡

  全身力量,以圓弧之姿,死命地拉住對方的身體,一式漂亮「隅返拋身技」頓時將

  失措的歹徒飛摔出去,守德趕忙朝他鼻子與下陰重踹了幾腳,疼得他直哀叫著求饒。

  此時駿飛已與那矮瘦個子交過手,兩人互扣著對方衣領,僵持不下,分別退開後,歹

  徒笑道:「不錯,你幾段的?」

  「一定比你這個連「柔道不用來欺負弱小」都沒聽過的渾球高!」駿飛冷冷地回答,對

  方呵呵笑了幾聲,順手將上衣撕脫了下來,說道:「沒了衣領,看你怎麼抓我!」

  駿飛愣了一會兒,緊鎖著眉頭看著他,沒了衣領當施力點,的確不好抓,那矮瘦歹徒

  哈哈笑著,認為自己這時佔了上風,隨即飛身向駿飛撲上,雙手朝駿飛的衣領抓去。

  原先愁眉不展的駿飛,等到他撲上來後,他突然眼神狡滑地笑了笑,身形立刻退後一

  步,右手迅速立成手刀狀,對方一驚之下,卻已來不及反應阻擋,駿飛左手護住中門

  ,手刀朝對方頸部迅速一劈,拿捏穩當的力道頓時將對手劈飛,並當場昏死過去。

  「忘了告訴你,我上大學以前是學空手道的。」駿飛踹了倒地的歹徒一腳,冷笑地說

   道。

   那持刀的大哥見五名同伴被這兩人全打趴下,不禁害怕起來,長刀高舉過頭,忿忿

   地威脅道:「好啊!你們狠,那我們就來比誰最狠!」說罷便做勢要砍殺湘瑤。

  「等一下!不要動!」守德喊住了他的動作,看了看駿飛,然後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要錢我們給你就算了。」

  「怕了嗎?幹!你們打傷我那麼多人,這帳怎麼算?」他連珠炮地不停罵著兩人,守德看

   著對方,卻悄聲對著身邊的駿飛說:「一說"上"就衝!」

  駿飛點點頭,此時守德靈機一動,突然比手畫腳地大聲說道:「唉呀!其實我們就這麼

  算了嗎?你趕快把你朋友帶去醫院,我們也有人被你傷啦!扯平了嘛!何必計較呢?做人

  嘛,總是要........」

  駿飛與對方歹徒都被守德的突如其來「朗聲演講」唬得一愣一愣,但是湘瑤卻看出守

  德正用手語向她說道:(我們一衝,妳就扳他的左手小指掙開,向左手邊滾下去。)

 「閉嘴!不然我就砍......」話未說完,守德就喝了聲「上」,兩人立刻飛撲上去,

  試圖扣住他持刀的右手。

  湘瑤立刻配合地試圖扳開他的左手,但是卻發現對方竟是用力握拳地箍著她的頸子,

  湘瑤微薄的力道根本掙不開,歹徒被守德兩人的行動嚇了一跳,又看到湘瑤使勁掙脫

  ,又驚又氣地便欲將手上的刀子直砍下去,此時守德兩人卻還差他一步之遙,眼看湘

  瑤就將被他殺傷。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嘉誌突然從歹徒身後撲上,雙臂緊扣住歹徒的手腕,原來嘉誌方

  才在守德兩人對付歹徒時醒了過來,見到持西瓜長刀的歹徒還架著湘瑤,於是掙扎地

  偷偷潛行到他們身後,同時看到守德的手語,便配合一同行動。

  三人向前跌倒,駿飛快速將歹徒壓制在地,氣憤地將他右手持刀的腕關節用力一扭,

  他哀叫一聲,頓時痛昏。

 「他媽的!混蛋東西!」駿飛朝這矮胖男子的兩頰用力摑了幾掌,守德與湘瑤連忙扶起

 受傷的嘉誌。

  一時之間紅光閃動,警車笛聲遠遠傳來,嘉誌見到歹徒全被制伏,十幾名警察連忙

  衝了進來,郁婷跟著隨後進入,嘉誌知道自己與湘瑤已經逃過此劫,不禁安心笑了

  一笑,腦中一痛,便完全不省人事。

   嘉誌朦朧地睜開雙眼,映入眼中的一片明亮白淨,一股藥味撲鼻而來,隨即感到頭

   有些悶痛,他想伸手摸頭,卻發現雙手知何時被層層白色繃帶包裹住,只剩手指露

   在繃帶外頭微微抖動,嘉誌不自在地側了側身,不但感到全身疼痛,喉際也燒起一

   陣強烈的乾渴灼熱。

  「怎麼回事?」嘉誌想發問,但是他說不出話,手又因為受傷無法使用手語,他轉

   頭一看,只看到一個人正趴睡在床邊,一瓶黃色點滴正沿著針管,沿著左手緩緩流入

   體內。

  「醫院?我怎麼在這裡?」嘉誌發現到這裡正是醫院病房,他正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

   幾乎都綁上消毒繃帶。

   一陣頭痛欲裂讓他痛苦的呻吟一聲,那人立刻醒來,嘉誌看見他不是別人,正是老

   朋友守德。

   守德興奮地對他說著話,嘉誌趕忙搖頭,表示沒有辦法讀清他的唇,守德意會地

   點點頭,嘉誌見到他臉頰上包了塊紗布,左臂正吊肩裹著石膏,只能用右手簡單的

   比著手語:「你覺得怎麼樣,哪ㄦ不舒服?」

   嘉誌張開嘴,微微伸出舌頭呵氣,守德比道:「要喝水?」

   守德看見嘉誌點頭應道,立刻斟上一小杯水,然後對嘉誌比道:(你體內剛動過手術,

   不能喝太多水,潤潤喉嚨就好。」

   嘉誌喝點水後,精神總算清醒了些,右手捏個握筆的姿勢搖動,守德便遞上紙筆,嘉

   誌字跡潦草地寫道:「我怎麼了?」

  「你忘了嗎?你打退了欺負湘瑤的飆車族,後來你昏了過去,醫生說你全身傷痕累

   累,而且還大量失血,內臟又被踢傷出血,還能撐到醫院真是奇蹟了。」守德緩緩地

   說著,讓剛清醒的嘉誌慢慢讀著他的唇語,守德指指嘉誌的頭,說道:「你被大鎖擊

   中右耳,醫生擔心你會有腦震盪的情況,要住院觀察幾天。你知道嗎?你已經昏睡了

   三天耶!把我們嚇死了!」

   嘉誌記起了那如惡夢一般的恐怖夜晚,他忙寫道:「湘瑤呢?」

   守德知道他第一個問題一定是問起湘瑤,他微笑說道:「湘瑤沒事,只是左臂縫了八

   針,額頭的傷口也縫了幾針,可能會留下一點疤痕。」

   嘉誌聽見湘瑤沒有大礙,寬心地吁了口氣,守德笑道:「多虧你了,要不是你追上來

   ,後果可就無法想像了。」

  「謝謝你們兩個。」嘉誌寫道,表示感激守德與駿飛兩人前來幫忙,接著嘉誌問起他

   昏迷來這幾天的事,守德便告知現在是傍晚六點多,之前兩天湘瑤都守在他的床邊

   照顧,後來今天下午因為湘瑤太過疲累,守德才勸她回去休息,晚上再過來看嘉誌

  ,而這幾天守德、駿飛與郁婷三人也輪流幫忙照料著他。

   這時嘉誌看見母親和姐姐走了進來,才知道學校通知了他的家人,母親看見嘉誌醒

   來,擔憂的她立刻欣喜不已,忙用手語問著嘉誌哪兒不舒服之類的話,嘉誌也安慰

   母親與姐姐說自己沒事。

   母親正拿著溫毛巾幫嘉誌擦著身體,守德這時則慢慢告訴嘉誌警方後續的處理,並提

   起家駒學長義憤填膺地發起要求校園安全的抗議活動,獲得全校的熱烈響應,連教育

   部長都跑來學校巡視,報紙也刊登了相當大的篇幅。

  「長這麼大還沒嘗過當英雄的滋味,你不知道報紙把我們三個寫得多誇張,真是太爽

   了!」守德不禁呵呵笑著,嘉誌沒想到這件案子竟然引起這麼大的迴響,訝異地點了

   點頭。

   而接嘉誌問起那晚發生的事,守德便將自己與駿飛如何碰巧路過,以及郁婷跟蹤後發

   現事情不妙,趕忙報警的事一一說明。

   嘉誌的母親幫嘉誌擦淨後,這時郁婷和駿飛一同走進病房,當郁婷看見嘉誌醒來時,

   一陣驚喜握著嘉誌的手,卻不小心捏痛了嘉誌的傷口,嘉誌忍痛低哼一聲,郁婷才知

   道自己碰痛了嘉誌,趕忙道歉。

   嘉誌向駿飛點頭示謝,駿飛知道嘉誌是聾人,一時間不知怎麼回應,守德說道:「嘉

   誌會讀唇,你跟他說話沒有關係。」

   嘉誌的家人為了讓嘉誌和他的朋友聚聚,於是客氣地離開病房,郁婷這是已經忍不住

   話,用手語邊比邊說道:「你知道嗎?全校都在談你的事耶!我們還罷課抗議,連教育部

   長都跑來了.......」

  「守德說了,手嘴慢點,我看不清。」嘉誌搖搖手,在紙上寫道,隨後問起郁婷,當

   湘瑤奔出會場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郁婷一五一十地把見到宇嶺與小玲的事,加

   油添醋地告訴嘉誌,還氣憤地說宇嶺用柔道的技巧摔她,守德知道事情始末,只是

   無奈地嘆氣,駿飛卻是聽到宇嶺竟然用柔道欺負女孩子,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顯

   得十分不悅。

   後來聽到郁婷提起,湘瑤兩天來不眠不休地陪在他的床邊,嘉誌不禁一陣欣喜,但

   是接著郁婷想說些什麼時,卻被守德阻了下來。

  「有事瞞我?」嘉誌一眼就看出郁婷那副氣忿不過的樣子,提筆問道,守德忙搖著手

   ,說道:「啊!沒有,我是聽說你在會場上竟然表演唱歌,你怎麼會唱呢?是郁婷教

   你的嗎?」

   嘉誌雖然狐疑地看著郁婷悶氣的樣子,不過還是回答地寫道:「我在救國團看過簡

   譜,請老師教我唱。老師說其實我可以試著說話的,不過我一是習慣,一是我對咬

   字與音量有些模糊,自己聽不見自己說話,所以就不說了。」

  「喔!原來是這樣子啊!呵呵......」守德呵呵笑著,但是嘉誌早就看出守德面部的笑

   容有些僵硬,不高興地寫道:「婷,我知道你們有事不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眼前的三人面面相覷,郁婷側頭向守德說了幾句,嘉誌隱約拼湊地讀出:「有什麼關

   係......遲早......親口......說......真心....救........不需要.......?」

   而此時郁婷正是在激動地對守德說:「說出來有什麼關係,反正嘉誌遲早要知道,讓

   嘉誌親口對湘瑤他爸說,說他是真心愛湘瑤,他不但不需要人照顧,還救了他的

   寶貝女兒,他憑什麼說嘉誌是廢人?」

   說罷便不顧守德的阻止,怒氣沖沖地用手語輔助地對嘉誌說道:「昨天下午湘瑤他父母

   來到醫院,我們剛好都在,她母親算有禮貌,還謝謝我們救了湘瑤,不過我們告訴她

   父母,當時要不是你一個人這麼拼命,駿飛也不會聽到你的喊聲,我們根本救不了湘

   瑤。」

   說到這裡,郁婷怒哼了一聲,然後才氣忿地道:「誰想到他爸只是謝謝駿飛跟守德,

   看到你躺在床上,連問都不問一聲,我氣不過,就跟他父親辯,說你是真愛湘瑤,而

   且還救了她的命,他爸不該因為你是聽障就排斥你,湘瑤也是聽障啊!他憑什麼說聾

   子就是廢人一個?」

   嘉誌聽到從郁婷口中說出,湘瑤父母已經來過,而且對嘉誌仍然不死心地靠近湘瑤並

   不諒解,嘉誌早已明白,心頭忍著一股黯然神傷。

  「郁婷,嘉誌還在養傷,妳這麼說不會讓他太傷心嗎?」守德搖頭說道,駿飛也說:「

   是啊!妳別說得這麼激動。」

   郁婷雖然想反駁,說自己只不過是照實話說,但是想想自己的確衝動了點,沒考慮到

   嘉誌目前的處境,於是就安靜下來。

   但是嘉誌當然還有滿腹疑問,他急忙寫著催問道:「那湘瑤怎麼說?」

   守德看了嘉誌的問題,不禁為難地看著郁婷,郁婷表情冷冷地說道:「誰知道?她一見

   到她爸媽,就像是見到皇帝一樣,她爸又不通情理也就算了,你為她做了這麼多,她

   竟然連向她爸媽吭都不敢吭一聲,虧我還幫她說了一堆.......唉!氣死我了!」

   聽見湘瑤這般回應,嘉誌整顆心都冷了下來,全身傷口傳來一陣錐心撕痛,痛得他忍

   不住悶哼一聲。

  「唉呀!怎麼啦?」守德忙問道,嘉誌忍住痛楚,笑著寫道:「沒事,躺久了有些痠痛。」

   守德知道嘉誌的痛心,於是勸慰著說:「湘瑤的個性你也知道,我相信她是喜歡你的,

   只是她一時之間還無法適應,這幾天我也聽你母親說起養你長大的辛苦,我想湘瑤也

   是一樣,父母親對你們都得比別的孩子付出更多心力,如果今天換做是你,你會向你

   父母頂嘴,傷他們的心嗎?」

  「話不是這麼說,」郁婷說道:「父母憑什麼就這麼決斷兒女的幸福?而且我不是氣他

   爸的偏見,而是氣湘瑤不敢和你一起面對她父母,我......唉!我真是受不了了!」

   郁婷忿忿不平地說著,這時門突然被打開,湘瑤帶了束花走進病房,看見大伙都在

  ,而且嘉誌也清醒過來了,不禁高興地笑了出來。

   湘瑤的出現讓嘉誌心中一陣激動,寢室此時卻是一片尷尬地沉默,守德向駿飛與郁

   婷側了側頭,示意地說道:「一起去吃晚飯吧!我好餓了!」

   「借過!」郁婷連看湘瑤都不看一眼,哼一聲就走了出去,湘瑤委屈地低頭讓開,駿

   飛隨著離開,守德則走到湘瑤面前,微笑地說道:「好好照顧他吧!我和駿飛是學過

   一點防身技巧才敢拔刀相助的,他可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不顧呢!」

   湘瑤點點頭,守德隨後轉頭,笑著拍輕拍嘉誌包著繃帶的腳,帶上房門離開了病房,

   留下湘瑤與嘉誌兩人單獨在病房內。

  嘉誌看見湘瑤的額頭上裹著繃帶,想到自己盡了力,卻還讓湘瑤的外貌從此留下遺憾

  ,心下不免歉然。

  湘瑤緩緩走進床邊,將花束插進瓶中,才用手語對嘉誌問道:(感覺好多了嗎?傷口還

  痛不痛?)

  自從分手後,嘉誌從未看過湘瑤如此關心地問候著他,他心頭一熱,微笑地提筆寫

  道:(不會痛了,沒事。)

  湘瑤看完嘉誌的回答,面帶笑容地看著他,隨後便是一陣沉默,兩人都知道對方都有

  話想對自己說,但是彼此卻都欲言又止,時間就這麼安靜地點滴流逝。

 「新助聽器?」嘉誌瞥見湘瑤的耳上助聽器的形狀有變,於是先提筆問道,湘瑤回答說

 :(那天晚上掉的,回去後找不到,我父親就給我買新的。)

  當湘瑤提起她的父母,嘉誌立刻想起剛才郁婷所說的話,看著湘瑤,他腦海中又浮起

  那天前往湘瑤家裡的往事。

 「能告訴我」嘉誌寫道:「一些妳小時候的事嗎?我想聽。」

  湘瑤看完嘉誌的問題,微笑地點頭答應後,便用手語問道:(你想聽什麼?我不知道該

  怎麼說,你問我好了。)

 「伯父伯母養育妳長大,一定很辛苦吧!」嘉誌緩緩寫道,湘瑤一看,心裡頭也知道

  嘉誌是想問起她父母的事,想起父母一致強烈反對自己與嘉誌來往,個性柔弱的她

  不禁又淚眼盈盈。

 「妳........」嘉誌寫完「妳」字,抬頭凝望著湘瑤,心頭一動,接著緩緩寫道:「

  還愛我嗎?」

  湘瑤看清了嘉誌的問題,一雙水盈眸子懇切地望著嘉誌,湘瑤想脫口而出,自己還

  是愛她的,但是一想到父親嚴厲的眼神,與母親對自己未來歸宿的殷殷期盼,湘瑤

  痛苦地低下頭去,淚水滾滾而下。

  嘉誌伸手過去,安慰地握住湘瑤的手,發現到她白嫩的手上貼了幾條OK繃,想必是那

  晚所受的傷,他看著湘瑤痛苦抉擇的樣子,不經意的眼神又觸及湘瑤頭上的傷口。

  一時之間,嘉誌心頭酸楚,想到自己不能保護她免於受傷,自己的放不下使得湘瑤

  必須痛苦面對他與父母之間的選擇,湘瑤是個如此柔弱的女孩,她不能失去她的父母

  ,未來也得有個正常的男人來照顧她,失去聲音的世界早已與她無關,自己何苦拖她

  跟著自己受罪?再者不久畢業後,憑自己殘障的身體,能否找到理想的工作還是未知

  數,自己真的能保證湘瑤的未來嗎?

  一股深深的悔恨與自卑擊垮了原本個性樂觀的嘉誌,這般胡思亂想地開始對自我產生

  懷疑,他再度望著湘瑤,腦海中想起日前與守德對談的話語:

         *               *          *            *

  (不是和筱雲在一起了嗎?)嘉誌問道,守德搖搖頭,說道:「最近想約她見面,把心裡的話

  說清楚,我也想通了,讓這段感情昇華成友誼,對我們兩人都有好處。」

  嘉誌拍著守德的肩,比道:(你能這樣想,我真的很佩服。)

  守德苦笑地看著嘉誌的手語,從口袋裡那枚拿出了金幣,笑道:「還是拿回去吧!我沒什

  麼願望可許的了。」

  (給你就給你,我也不想拿回來了。)嘉誌笑著比道:(我要的不是全部就是零,我答應上

  臺,也不過就是在畢業以前,給自己一個希望罷了。)

 「想開些,不論結果如何,重要的是曾經擁有過,什麼苦都值得了。」守德輕鬆

  地收起金幣,嘉誌搭起守德的肩,兩人拿起咖啡罐,有默契地相互碰擊著。

         *             *         *                    *

  「值得了......」嘉誌心頭隱隱作痛地低吟一聲。

   正當嘉誌思緒飄忽時,嘉誌的家人與醫生一同開門進入,嘉誌放開了原本握著湘瑤

   的手,湘瑤見他將手移開,心頭竟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母親向湘瑤親切地招呼後,便幫著醫生翻譯,嘉誌用紙筆與簡單的手語說出自己目

   前身體的情況,醫生似乎十分滿意地點點頭,隨後囑咐著母親一些事情。

   嘉誌看了看身旁的湘瑤,只見湘瑤也專心聽著醫生說明嘉誌的病況,他黯然地苦笑了

   一聲,便闔上眼休息,眼角一滴淚水悄然滑落,淚水被繃帶吸收,沒有被湘瑤察覺。

   之後幾天,嘉誌的精神漸漸好轉,手上的傷口較小,所以癒合迅速,沒多久嘉誌又能

   以流利的手語和眾人溝通,而平常結交的許多朋友都紛紛來醫院探望嘉誌,使得嘉誌

   喜出望外,也沒想到自己大學四年交的朋友竟然這麼多。

   母親因為家裡生意忙碌,見到嘉誌已經好多了,在嘉誌的敦促、眾人的照料和醫生的

   保證,和嘉誌的姐姐不捨地提早北上返家。

   而值得一提的,是嘉誌第一次接受警察的偵訊,警察發現嘉誌是聾人後,倒慌了手

   腳,還好照顧嘉誌的湘瑤等人都是手語專家,便協助著警察幫忙撰寫筆錄,校報的

   新聞記者也來採訪嘉誌,嘉誌聽到學校為了此次事件,協請警方增派人力巡邏,而且

   駿飛還興奮地告訴嘉誌說,學校的柔道社也因此社員爆滿時,想到自己的不幸,倒換

   來全校師生對校園安全的重視,他倒也寬慰許多,不過最讓嘉誌開懷的,還是守德

   告訴嘉誌一件事。

  「我離開了手語社,回去了柔道社裡,剛好碰上社團舉行模擬賽,大概是報紙寫得太

   誇張了,教練竟然讓我參加模擬賽!結果你猜,我第一場就碰到誰?」守德興奮地呵呵

   笑著,嘉誌點點頭,耐心地聽著守德說,守德隨後說道:「我碰上了張宇嶺耶!」

   (喔!你贏了他嗎?)嘉誌問道,守德故做神秘地笑了笑,郁婷便幫腔著說道:「那天我

   在旁邊,不小心聽見那個小玲對張宇嶺說:「那個程守德以前從沒贏過,都是被學長

   摔假的,你鐵贏他的!」我氣不過,就要駿飛教守德兩招,幫我出氣,誰知道駿飛說

   :「我對守德有信心。」 呵!那時候我真的很怕守德輸哩!」

   嘉誌看見郁婷左一句駿飛,右一句駿飛地叫得親暱,不禁莞爾,守德接著說道:「

   後來上場後,他很快拉住我的衣領,我差點就被他摔倒,其實我以前都沒贏過,上場

   前一點信心都沒有,可是一看到宇嶺時,我就想到那天晚上的事。」說罷,守德充滿

   自信地開心笑著,嘉誌想也知道,一定是守德贏了。

  「而且啊!你知道嗎?守德把他摔倒後,還對他說了一句「柔道不是用來欺負弱小的」

   !哇!真是帥呆了!那個爛人就是用柔道欺負我這個弱女子,被摔了活該!」郁婷一股腦

   地大聲樂道,守德提醒她這兒是醫院,講話得小聲些,免得吵到別人了。

   (妳是弱女子?謝謝妳跟我講這麼好笑的笑話。)嘉誌微笑地比著,郁婷被嘉誌這麼一糗

   ,臉頓時紅了起來。

   聽完守德在柔道社勝過宇嶺的事,嘉誌不禁偷瞄著一直在嘉誌身邊照顧的湘瑤,只見

   湘瑤也是微笑地看著他們,似乎也沒有什麼感傷或憤怒。

   為了能讓嘉誌畢業,守德特別向家駒借了手提電腦,讓嘉誌能完成畢業報告,嘉誌

   也在眾人的細心照料下,身體漸漸康復。

   日子一天天過去,嘉誌的報告由郁婷幫著送到教授手上,很快的成績批下來,由於嘉

   誌的情況特殊,學校特地在畢業典禮前先頒給他畢業證書,嘉誌望著手中,這張辛苦

   得來的大學文憑,想起這十幾年辛苦的求學生涯,不禁感慨良多。

   在畢業典禮的前一週,嘉誌終於出院了,在回到自己外宿地方的同時,嘉誌向郁婷透

   露了自己想參加畢業典禮的意願,希望能完美地為自己的求學生涯畫下句點。

   郁婷一聽,一個點子就浮了上來,回到學校後,便和守德與手語社的社員商量,為嘉誌

   辦場熱鬧的歡送晚會,大夥兒一聽,立刻齊聲附和,當然這是給嘉誌的驚喜,也就沒有

   人透露任何風聲給嘉誌知道。

   很快的一週過去,終於到了畢業典禮當天。

   天氣詭異地密布烏雲,朦朧間,一絲絲雨水悄然飄落。

   嘉誌先前已將大部份的東西寄回家裡,於是獨自整理著簡便的行李,他坐在小椅子

   上,一件一件地放近旅行袋中。

   不經意從書包內整理出一件小物事,一綑整齊的紅色風箏線,嘉誌憶起那天下午與湘

   瑤一同放風箏的情境,不禁心頭溫暖地微笑。

   但是自己和湘瑤的未來,卻正似那隻斷線的風箏,沒有依靠地隨風飄盪,思緒及此,

   嘉誌依舊忍不住哀傷。

   大雨傾盆,疾風將雨絲吹進嘉誌窄小的房內,嘉誌靜靜關上窗戶,揹起收拾好的行

   李,將鑰匙擱在房間桌上,留下一封感謝房東照顧的短信,撐起雨傘,逕自離開了

   住宿的地方。

   今天是學校畢業典禮舉行的日子,校門外停放了許多汽車,天氣雖然惡劣,但是歡

   送畢業生的活動仍然沸騰整個校園,人潮車陣地不停出入校門,嘉誌望見這般景象

   ,雖然聽不見這哄鬧吵雜的聲音,但是依舊能感受到這股熱烈氣氛。

   看看手錶,見離典禮開始的時間還相當久,他遠遠看見活動中心樓上的手語社辦,窗

   戶正緊閉著,於是提著行李,向活動中心走去。

   順手從留言木板後拿出鑰匙開門進入,房間內放了一地晚會表演的道具,嘉誌將腳邊

   幾把節目當中用的傘擺好在櫃子邊,關上門將窗戶打開後,獨自望著窗外發呆。

   遠遠望去,校園一片煙雨迷濛,五顏六色的傘下,人群各自來回地走著,嘉誌深吸了

   口氣,涼意讓嘉誌精神一振,他向這匆忙的無聲世界笑了笑。

   回首望向這充滿四年回憶的小房間,他心有所感地摸著牆壁,回憶在嘉誌的心中點起

   微光,一幕幕無聲的默劇在腦海中播放,親切的學長姐們、頑皮的學弟妹們,許多笑

   語、許多眼淚,都在曾在這小小的社辦房間迴盪。

   整理著桌上的東西,嘉誌順手翻閱起那本「無聲心語:手語社員留言簿」,一頁頁

   往事讓嘉誌隨之想起過往的快樂時光,失去聲音讓每一幕記憶顯得特別清晰,當然

   ,從學弟妹們無心的言語,他也看見了自己與湘瑤之間感情的離合。

    往事如海潮般起落,堅守的淚腺也隨之決堤了,暖流緩緩流過雙頰,也流過嘉誌的

    善感的心底,獨自安靜的沉思讓他思緒更形清明,嘉誌提起筆,看著微微顫抖的筆

    尖,他笑了笑。


   「奇怪,典禮都快開始了,學長怎麼還不來啊?」清萍學妹看著手錶說道,郁婷小心

    地抱著手上的學士服,憂慮地看了守德一眼。

    守德無奈地聳了聳肩,看著大伙兒窩在禮堂門口旁,而離典禮開始的時間已經不到

    半小時,心底也不禁為嘉誌著急。

   「會不會雨下得太大,他走得慢了?」湘瑤憂心地問著守德,守德微笑說道:「也許

    吧!不要擔心,嘉誌學長都是二十幾歲的人囉!」

    一個學弟拿著傘冒雨跑了過來,郁婷趕忙問道:「怎麼啦?」

   「沒人在家。」這位學弟喘氣地說著,因為嘉誌住處沒有電話,剛才他自願跑去嘉

    誌住的地方,發現已經沒有人在,郁婷一聽,不免又擔憂起來。

   「要不要分頭去找?總比在這兒等好。」駿飛提議說道,郁婷點頭答應,但是守德卻

    說:「如果等一會兒他來了怎麼辦?」

   「可是典禮就快開始啦!唉呦!急死人了!」郁婷著急地說著,駿飛想了一會兒,說

    :「沒關係,我們留一點人在這兒就好,反正待會兒要帶嘉誌到教室開歡送會,要說

    什麼等到那時候再說吧!」

    大伙兒對於駿飛的建議都表示贊同,但是有人說雨下得突然,很多人出門都沒帶傘

    ,蛋頭學弟想起社辦好像都許多把晚會表演用的傘,可以派人去拿,而守德一向把

    傘帶在身邊,眼下情況頗緊急,他自願前去社辦幫大家帶傘過來。

    守德撐起雨傘,冒著大雨,快步朝活動中心方向走去,穿過熱鬧的人群,走上了活

    動中心樓上的手語社辦房間。

    守德從木板後摸出社辦房間鑰匙,打開房門進入,只見社辦整理的乾乾淨淨,傘整

    齊地放在櫃子旁邊,守德抱起十數支雨傘,正打算出門時,卻在轉頭間,看見了那本

    留言簿端正地擺在桌上,簿子封面微微鼓起,像是夾著一件小物事,他走近翻開一看

    ,只見簿子裡夾著的是一個黃色塑膠把,把上整齊綑著紅色的風箏線。

    「這是誰夾在這裡的啊?」守德沒見過這東西,不禁生疑,他隨後低頭翻閱起那本留

     言簿,不禁嚇了一大跳。

     只見簿子上頭,粗曠的筆跡寫著:


       守德:

            記得我曾問過你,水的聲音是什麼嗎? 七歲前的記憶我早就忘了,所以

       我根本就記不起水的聲音,今天外頭下著大雨,我獨自寫著這本留言簿,突然

       我感覺到,我聽見了你說的水聲,可是它不是「淅瀝」「滴答」,而是一種隱

       隱約約的嗚咽,我想這樣的聲音你應該沒有聽過,也許,這是你們永遠聽不到

       的,淚水的聲音。

            謝謝你,守德,很高興在這最後一學期,我還交到你這麼知心的朋友,老

       天爺雖然讓我失去聲音,但是卻讓我得到不少好友,我感到很幸福。謝謝你替

       我分擔心事外,還救了我和湘瑤,你教我的那招過肩摔,也適時救了我一命,很

       抱歉筱雲的事我沒有幫上忙,不過我知道以你這番細心體貼,一定有很多女孩喜

       歡你,對自己有自信一點,跟我比起來,最起碼你是個健康的人,比上不足比下

       有餘,要勇敢一些,知道嗎?

            我走了,很遺憾不能和你話別,你一定會問我為什麼不參加畢業典禮,我

        想,殘缺的人是不太適合完美的結局吧!

            謝謝你,我永遠不會忘記,我曾經得到這麼一段奇妙的友誼,想到我們認

        識的過程,還真是有趣呢!

            再見。


       守德接著翻開後面,幾乎都是嘉誌對每個社員學弟妹的留言,其中還有給駿飛

       的,看到上頭墨水漬早就乾了,他趕忙抱著留言簿,焦急地往禮堂跑去。

   典禮正式開始了,所有歡送畢業生的觀眾都進了大禮旁,但是郁婷一伙人卻沒見

   到嘉誌到來,大家心裡都十分著急,尤其是湘瑤,一直不安地望著這滂沱雨勢,擔

   心嘉誌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突然間眾人見到守德撐著傘,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豫婷見他手上只拿著一本簿子,

   急道:「傘呢?怎麼沒帶過來。」

   守德跑進簷下,把傘一丟,不停地喘氣地說道:「你....你們看.....嘉誌走了....」

   眾人大驚失色,郁婷趕忙放下手上的學士服,趕忙翻開本子,所有人都在郁婷身後

   看著,只見到嘉誌在簿子上頭一一對眾人留言致謝,嘉誌送給郁婷的留言中,儘

   管多是俏皮笑語,但是郁婷早就眼淚滾滾地低聲哭了起來,眾人傳閱著留言簿看著

   ,不禁都感染到郁婷悲傷的情緒,有的學妹也悄聲嗚咽著。

   當湘瑤接過留言簿時,卻是怎麼翻都沒發現嘉誌留給她的隻字片語,她無力地攤坐了

   在地上,手上的留言簿沾上了幾滴淚水,一個學弟忙著接過留言簿,想看看嘉誌學長

   有沒有給自己的留言。

   守德看見湘瑤失望的神情,想起口袋裡的紅色風箏線,連忙掏出線環遞給湘瑤,湘瑤

   接過守德手上的線環,想起那天對嘉誌說的話,淚眼汪汪地嗚咽說:「嘉誌,對不起

   ,對不起.......嗚........」

   守德拍拍湘瑤的肩,想安慰她幾句,但是一時之間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嘆氣地搖搖

   頭。

  「咦?這是什麼啊?」突然一個學妹指著簿子上問道,守德好奇接過簿子一看,不禁興

  奮地叫道:「湘瑤,快來看!」

  湘瑤聽到守德的叫喚,趕忙起身,眾人也好奇地走近,看著守德所指的地方,只見到那

  是在簿子的最後一頁,上頭有一個用鉛筆拓下,糢糊的錢幣拓紋,旁邊有個筆跡寫著:

  「你還愛她嗎?」,底下卻有一行寫著「永遠」的粗曠筆跡,大伙兒一看就知道,那

  是嘉誌留下的。

  湘瑤接過簿子細看,守德立刻拿出口袋裡的那枚許願金幣,對著湘瑤說:「妳看,這

  是我第一次到社團下課後,嘉誌送我的,他是希望我能在感情上如願,但是那天我們

  聊著聊著,他就隨手在簿子下拓上這枚金幣的花紋。」說著邊指著那句「你還愛她嗎?

  」,守德忙道:「我就問嘉誌他還愛不愛妳,他只有點了點頭而已。」

  「可是這裡寫著「永遠」啊!」郁婷應道,湘瑤仔細審視著簿子,守德連忙說道:「這是

   嘉誌剛剛才寫的呀!湘瑤,嘉誌他留給妳的,就是這兩個字。」

   湘瑤一聽,知道嘉誌沒有恨她,反倒還留下這句「永遠」給她,想告訴湘瑤說,他

   永遠愛著她,心頭一陣激動,便冒衝出禮堂,眾人頓時一驚。

   駿飛反應比眾人快,他箭步一飛,在禮堂外抓住了湘瑤,兩人淋著大雨拉扯,引起許

   多來賓的側目,只聽見湘瑤哭著說:「我要去找嘉誌!我.......」

   守德與郁婷趕忙撐著傘過來,駿飛說道:「妳冷靜一點,現在上哪ㄦ去找啊?」

  「車站!」郁婷忙道:「我們現在快去車站找找,說不定還有希望。」

   守德與駿飛答應後,四人便在眾人詫異聲中,冒雨衝到校門口,攔住一輛計程車後,

   朝火車站急駛而去。

   湘瑤和郁婷、駿飛坐在後座,守德則在前座,催促著司機快點,湘瑤一路上低頭看

   著手上的風箏線,無限哀傷地痛哭著。

  「湘瑤,妳覺得真正的幸福是什麼呢?」守德側頭朝後座問道,見湘瑤沒有回應,守德

   才繼續說道:「其實真正的幸福,不是屈就命運的順逆,而是自己改造命運。我知道

   妳父母給妳的壓力很大,但是如果妳父母要妳嫁給妳不愛的人,就算他是健康正常,

   妳就會幸福嗎?」

   湘瑤暗自聽著,郁婷想幫腔說幾句,卻被駿飛使個眼色止住,只聽見守德說道:「如

   果妳真愛嘉誌,那我求你給他一個機會吧!讓他證明他有能力去背負你的感情,而且

   能和妳一起面對妳的父母,當面對妳父母說,他是個值得妳托負的人,我相信他

   的心,足夠完全彌補他的失聰,只要你給他機會,相信我,嘉誌能給妳的比別人更

   多。」

   郁婷聽見守德的話,再也忍不住地說道:「想想看,如果那天晚上不是嘉誌救妳,妳還

   有今天嗎?如果不是他為妳,用力喊破喉嚨,駿飛跟守德能救得了妳嗎?我又怎麼有

   報警的時間呢?瑤,別傻了,真的拜託妳,好好問問妳的心吧!你們明明彼此相愛,

   為什麼要為了「失去聲音」這種無聊透頂的爛理由分開呢?」

  「我......」湘瑤擦了擦眼淚,暗自點了點頭。

   因為大雨,車子在市區裡塞了一會兒,但是司機聽到這群乘客彼此的談話,忍不住

   鼻酸,便意氣地在車陣中左鑽右竄,希望湘瑤不會留下遺憾,不久守德一行人便到

   了火車站門口,四人付完車費向司機連聲道謝,便急忙奔近車站大廳。

   車站裡人聲鼎沸,守德抬頭一看,最近北上的一班自強號只差十分鐘就要開了,守德

   對照前後時間推測,如果嘉誌沒有搭前一班半小時前莒光號北上,那麼只有這班有可

   能是嘉誌搭的車,他趕忙喚著湘瑤,告訴她自己的猜測,這時郁婷已經買好四張月臺

   票,向他們兩人走了過來。

  「喂!快!你們快點過來看!」駿飛在離月臺入口不遠處叫著他們,守德回頭一看,只見

   到一群人正盯著月臺入口處那塊旅客留言版,嘖嘖稱奇地看著上頭的留言。

   三人趕緊穿過人群跑去,當湘瑤一見到留言版上熟悉的筆跡,寫滿一整塊黑板的留言

   時,她激動地摀著嘴,看著黑板上頭的留言,寫道:......

      瑤:

        那天也是雨天,從妳家逃出來,我也像現在一樣,站在車站門口,心裡

        靜靜地盼著妳來,但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願望,我甚至不曉得妳是

        否看得到這則留言。

        瑤,我走了,雖然捨不得妳,但是唯有離開妳,才能讓妳脫離我與伯父

        伯母雙方給妳的壓力,這也是我最後,給妳的祝福。

        再見,我曾深愛過的女孩。


     留言版上每個字都像錐子般刺進湘瑤的心,悔恨如她的淚水一般徹底潰堤,

     不少旅客看見湘瑤的哭泣,紛紛投以好奇的眼光。

   「那個在對面月臺的人好像是嘉誌耶!」駿飛在月臺入口叫著,左手遠遠指著前方,

    湘瑤與守德、郁婷急忙奔去,卻只看見一列銀底紅腰的自強號列車快速駛進月臺,

    這時廣播也催促著旅客趕緊上車。

   「你真的確定是嘉誌嗎?」守德回頭問著駿飛,駿飛也似忽無法肯定地地想了一下

   ,此時湘瑤早已顧不得這裡來往的人潮,將月台票丟給守月臺入口門的管理員後,

    奔進月臺,隔著列車朝著對面的月臺大聲喊著:

            「           嘉          誌     !    」

    所有車站的人都好奇地望著湘瑤,湘瑤聽見鈴聲響起,趕忙奔過地下道,當湘瑤還

    在地下道裡時,就已經聽見火車開動的聲音,她慌張地奔上第二月臺,只見到火車

    飛快地從湘瑤眼前駛去,湘瑤望著月臺上幾名旅客中,似乎沒有類似嘉誌的背影,

    她不禁淚眼糢糊地望著遠去的火車,暗自低聲哭泣。

    嘉誌走了,來不及和他說聲再見,他就無聲地離開了她。

    湘瑤想起和嘉誌曾共有的過往,想起那草原上的初識,想起校園裡無聲的笑語,

    想起舞臺上的「一往情深」,也想起了那晚生死交關的危險。

   「嘉誌..........」忍不住點滴回憶所帶來的滿腹思念,她攤坐在椅上,眼淚潸潸

    地流滿雙頰。

   「湘瑤!喂!湘瑤!」守德三個人隔著月臺不停喊著湘瑤,湘瑤擦了眼淚,轉頭看著他

    們,只見到他們三人一臉興奮,手裡不停向她身後指著。

    湘瑤一驚,起身轉頭一看,只見到一個矮壯的男子,遠遠地站在第三月臺,癡癡地

    向她望著。

    兩人痴痴地對望,時間,似乎停了下來。

    湘瑤望著他,驚訝地說不出話,只見他靦腆地笑了笑,緩緩用手語比道:(我....好

    笨,跑錯月臺了。)

    湘瑤又驚又喜地從地下道奔去,上了月臺後,兩人相互望著,嘉誌向她微笑地比

    道:(顧著想事情,竟然走錯了月臺都不知道。)

    湘瑤淚盈盈地望著嘉誌,左手緩緩遞出了那個風箏線環,嘉誌一看,心情立刻沉了

    下來,他萬萬沒想到湘瑤是來退還這件東西,嘉誌黯然地點點頭,從她手上拿

    過線圈時,卻不經意發現紅線竟牢牢繫在湘瑤的左小指上。

   「郁婷說.......你會懂的......」湘瑤深情地望著嘉誌,嘉誌想起守德在那晚看流

    星雨時所說的故事,忍不住激動地抱住湘瑤,湘瑤也抱著嘉誌,兩人在月臺上彼此

    緊緊相擁,沉澱在心底的相思立刻隨著淚水湧出。

    身旁的旅客好奇地竊竊私語,湘瑤聽見了,看到嘉誌深情地擁著她,她笑了一笑,

    拿下了耳朵裡的助聽器,緩緩閉上了眼,眼角的淚水雖然濕了嘉誌的肩膀,不過

    湘瑤卻幸福地笑了,感覺到天地之間,只剩他們兩人溫熱狂烈的心跳,彼此訴說著

    對彼此的思念。

    守德遠遠看見嘉誌湘瑤兩人的擁抱,不禁感動也流下眼淚,看到郁婷早就哭倒在駿

    飛的懷裡,他笑了笑,轉身離開了他們身邊。

   「一切都結束了吧!」

    站在車站門口,守德望著飄雨的天空,靜靜地吁了口氣,突然腰間感到被人用東西

    微微一頂,他轉頭一看,只見到一位左手掌斷肢的老先生,正拿著一個小臉盆,向

    他乞討。

    心情十分開心的守德微微笑著,他順手掏出了身上的零錢,數也沒數地就丟進老先

    生的臉盆,老先生感激地向他鞠個躬後便離開了。

   「啊?金幣?」守德想到剛才好像失手把那枚金幣丟進盆裡了,他大驚之下,連忙找尋

    那位老先生,但是奇怪的是,守德跑遍車站內外,卻再也沒看見那位老先生。

   「嗯,算了。反正......除了我以外.......」守德低聲嘆了口氣,想想自己那晚所許

    的願望,也算完成了,守德不禁燦然一笑。

    此時,守德卻又感到有人輕拍自己的手臂,他轉頭一看,訝異地叫了一聲。

   「欣蓉?好久不見啊!妳怎麼在這裡啊?」守德和欣蓉許久不見,不禁開心地喚著她的

    名字,欣蓉甜甜地笑了笑,用手語比道:(家裡有點事,所以得趕回去。)

   「原來如此。唉!這兒是車站,我們直接用講的吧!」守德笑道,只見欣蓉懷疑地看著

    守德,接著嘆了口氣,守德看著欣蓉用這般奇異的眼光看他,不禁問道:「怎麼啦?

    我說錯什麼了嗎?」

   (你還不知道,我是......)欣蓉緩緩比著,神情顯得有些扭捏,守德看著她的手語

   ,先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接著像是想起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他驚訝地張大

   了嘴,欣蓉看見守德嚇成這副德性,輕抿著嘴淺笑後,也學著守德張著嘴,喉間輕

   輕發出如同有東西哽住喉朧的怪聲。

   守德立刻省悟過來,想到過去和欣蓉認識的情境,不禁失聲地大笑了起來。

   笑聲立刻被淹沒了,城市的喧嘩總是如此擾人。

   雨仍下著。

   人潮來來往往,吵雜地喧鬧著這個車站,多少遊子歸人彼此擦身而過,如果細細探

   究,每個人的背後,也許都有段精彩的故事。

   有人奔跑在馬路上,有人正站在車站門口,望著大雨發呆,計程車司機吆喝著拉客人

   ,穿梭在人群中的小販,嗯!好忙碌的世界,許多聲音沸騰了整個城市。

   但是那一天,微涼,連空氣聞起來都有思念的味道,如秋一般。

   記憶中,那天的雨下了很久,而且,雨落在長長的街上,沒有聲音。


      *                  *             *            *

     雨停了。

     東方的天空微亮,一夜的相思,似乎也落盡了。

     也許你想問很多問題吧!但是,愛情真有絕對的答案嗎?

     嗯!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問你。

     你曾是故事裡的主角嗎?

     你也快樂地活在你的故事嗎?

     我輕輕闔上日記簿,將一張寫著微醜字跡的紙條,和一片用膠紙護貝的泛紅楓

     葉,收進了日記本裡,本子上頭的點點塵埃卻沾了我一身。

     那思念的塵,我真捨不得拭去呢!

     昨個夜裡,清醒的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好夢,看來今天早上,我又要睡遲了。

     回憶可真耗人心神,老實說,我還真有點累了。

     日安,吾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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